【CH20】第一场戏
谢家是南城大户。
这意思是南城的土地客栈、商贾航运都是谢家可以抽成的。
南行湾码头上半数的劳工都要管谢家叫一句东家。
谢二少虽然也能被恭恭敬敬地奉一句二少，但想被称一句少东家可还有点不够格，毕竟他上面还有个谢老太爷明媒正娶生下的大少爷。
好在他本人也不成器，估计烂泥扶不上墙也闹不出什么内斗分家的戏码。往日里也就是结交三教九流、喜好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勾搭三两狐朋狗友游手好闲横行乡里浪荡终日惹是生非，除了大烟这点死都不沾之外，几乎什么纨绔子弟的玩法也没见他少玩。
这人实在是个煞星，一般城里也没人敢惹。虽然偶尔闹得狠了闹到谢家门，人谢大少爷多少还能治一治他，但大多数时候谢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拿他没办法。因此旁人见了他，惹不起大多也就知道避开了。
可念晗不知道。
他是乡下来的，家里母亲刚刚病殁，临死把前他托付给了城里还算认识的远房表亲。其实念妈妈从来也不是个爱麻烦人的性子，一辈子过得凄苦贫寒也没见她向谁伸过一次手，可如今这么一下让她撒手她也实在放心不下儿子，怕他一辈子也就这么荒废在这村野乡下了。
于是哪怕明明临了了却反而觍这一次脸，她也要丧这一次面子把他儿子弄离这乡下。
可怜念晗还服着丧呢，也是失魂落魄，年纪轻轻的，有时走在路上都恍惚，平日里闭嘴不吭声地只闷头在药房里给那些所谓的表亲做杂活。
那一日就也因此得罪了谢二少这么位煞星。
近来瘟疫横行邻省，他在的那个药房很讲究，免费施药给穷苦人家防治。可他不知道那药房的东家就是谢家，那一日他发着药呢，眼前来了个畏畏缩缩衣衫破烂的男人，看起来家里应该很拮据，他只觉得有些眼熟，正要把药递给人家。
那谢二少就过来了，也不排队，直接抢完了他面前桌上剩下的几个药包，拿了就要走人。
念晗是属于性子有些执拗的那种人，认死理，看得出他富贵，但是不行：“先生，这些真正需要的人已经辛苦等了这么久了！”
“真正需要的人？”谢二少就也笑了，“有手有脚就算家里真有人病重了却都不舍得花一点钱去药铺里买而是天天来这儿和人抢着占便宜的蛆虫，你说这种吗？这种人就算烂在臭水沟里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子。认清楚了。这是我家的药铺。
“惹爷不高兴了爷就算把这些药都拿去喂狗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其实这事如果就止步于此，谢二少也不至于和个小伙计结下梁子。
可惜就可惜的是前文也说了，谢家少东家多少还是能管一管这个无法无天的二少爷的。
太不巧的是那天谢少东家也在，于是谢二少的耍狠也就耍脱了。
且不说这些天天来和些妇孺抢不要钱的药材的有多少真不是为了防范疫病，就说他说的这些话，尤其是把人比作蛆虫的这些，可以被有心人大做多少文章来攻击谢家？
施粥布药这样的事本来面对的就是穷人乃至乞丐，凭他这话完全能把谢家真金白银流水般撒出去才能做成的善事真变成泼出去的水，不但要给谢家扣个伪善的帽子，还可以激起民愤让人反而把他谢家当成合该被劫富济贫的“靶子”。
虽然合该或许也算是“合该”吧。
他谢家就是富。
但如果没谢二少这些话，他谢家也能少去不少被对手刻意抓住的把柄。
或许对谢少东家来说他谢二少成天四处招摇活着喘气就是他谢家最大的把柄了。
那一件事在谢家关上门来闹得很不愉快。
反倒是念晗因此被谢少东家注意得了青眼，扶摇直上好生被重用——
谢二少被禁足时便听说了不少这样的消息，于是那一日谢二少解禁，酒楼重遇，好戏也就再开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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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个排齐大少和霍辰、林欢的第一场对手戏就是这么一场。
其实理论上来说，之前药房的事应该是先发生的，甚至就是这场戏的前因，场景也不难调度，按一般想法先拍才正常。
可是张导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拍这场。
大导嘛有时就是显得有些任性，别人也拗不过他。
不过昂烈倒是和齐恺说了他的想法：“第一场戏里最重要的其实是你和霍辰的‘关系’，这在你们电影第一次同台就要让观众感觉出来，不然这场戏就非常的废，就只像走过场一样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所以那场戏反而不适合你们还太陌生的时候走，我觉得先走冲突相对激烈的这一场也是为了让你们在冲突中找找感觉，之前光看剧本你们的感觉恐怕还是很空的，真正地实际交互一下你们可能才更容易找准对彼此的定位——这样的话如果真拍第一场戏的话你们可能才更容易演出你们已经认识很多年的感觉，就算有什么冲突也是奠基于宿日的积怨。”
“——所以你的意思为了第一场戏不被剪掉，我还得霍辰那家伙靠这场戏磨练出点‘真情实感’来？”
“……那不然呢？演员都没真情实感你觉得观众会信么？”
齐恺看出昂烈的反问有些严肃了，知道他对演戏一向认真，就也不好为了抱怨就口没遮拦了，也就姑且表面上服了软：“不是，我就是听了烈哥您的话觉得要想这第一面不被剪掉挺难的。”
昂烈无声叹了口气，就也软和了一下口吻：“虽然你们这一段占比不重，但我还是希望这整部电影没有哪处是浪费观众时间的。”
齐恺也只有无奈地沉默了片刻，也只有认真地一字一句地回答：“我知道的，烈哥。何况丢脸的事我齐大少从不做，既然答应了别人我就不爱做给人拖后腿的那个。”
霍辰多少有些惊讶，他就站在场边后戏，看到理论上不学无术的齐大少粉墨登台，倒也真像是那个不学无术的谢二少亲自上了场，张扬跋扈骄纵肆意，格外地伤人……又锐利。
虽然可能因为他本身也就是这一类的性格，何况对他这种来说见惯了镁光灯也没所谓镜头前怯场的一说，但哪怕就只是天生适合这一个角色而已，他现在呈现出来的样子也是当真适合。
谢二少把念晗那小子踩到脚下，懒答答的眼皮都懒得抬，低垂的眼睑下却蕴着阴郁的暴戾。
“这年头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敢出来现眼了——
“怎么？
“真以为你搭上谢严的船了……？
“狗东西。”
他的语调轻起来甚至有种慵懒到悠长的韵味，却也格外的倨傲恼人。
霍辰不由攥紧了拳，于是谢家的大少爷谢严就也随着他从楼梯下上来了，走进了场。
“那你又想做什么呢？二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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