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激荡，浪潮汹涌澎湃，一波一波地拍打着嶙峋怪异的黑色礁石。
天空乌云蔽日，黑压压的云团中不时地划过一道道闪电。
沉闷的雷声频频炸响，震耳欲聋摧人心魄。
在这波涛不定的风暴天气下，码头上的水手们都纷纷将船下锚，用粗实的缆绳将船牢牢地系在一起。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出海，即便是再怎么勇敢不畏生死者，也要在这大自然的伟力下退避。
蔚蓝澄净的大海，已是漆黑如墨。
码头上人往人来，但很快都回到自己的家中，或是躲进沿街的酒馆；一边喝着所谓精酿的兑水麦啤和别人吹着牛皮，一边看着街外被风吹着摇摆不定的艳丽内衣。
风暴很快临近，天空肉眼可见的暗了下来。
酒馆老板将门窗拴好，不再进客，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人在街上乱走。
呼啸的风声喧嚣，在这种天气下想要交流只能扯着嗓子，大声说话。
风暴越来越大，那件摇晃的内衣终于还是被风吹走，打着旋消失在酒馆橱窗的视野之外。
‘轰’的一声巨响！
酒馆内的灯闪了几下，陷入了一片黑暗。
“该死的，路政厅那群废物，就不能把他妈该死的电缆埋进土里？挂在那破木头杆子上每次风一吹就他妈出故障！”一个脾气暴躁的络腮胡老哥拍着桌子大声抱怨着。
“噢，得了吧！那群吃饱了只会去南街巷快活的猪猡，你指望他们能干点正事？”背对着络腮胡的中年大叔，侧过身子举起了手里的酒杯。
他们的话引起了酒馆内好些人的附和，显然是对市政的公职人员的不作为，抱有极大的不满。
酒馆老板拍了拍暴躁老哥的肩膀，给他倒上了半杯加了冰的劣质朗姆酒，随后去给每一桌的客人点上了蜡烛。
微弱柔和的暖黄色烛光驱散了黑暗，也暂时赶走了不安；抱怨的情绪有所收敛，人们恢复了喝酒吹牛的氛围。
烛光摇曳，人影重重，酒馆角落里围着的一桌谈话声渐渐大了起来。
“我说你小子该不是眼花吧！这破天气还有船敢出海，不要命了？”
一个秃头打着赤膊的精瘦男人，手里抓着一瓶黑啤，半个身子靠在座椅上，另一只手按在隔壁半大小子凌乱的黄色短发上。
“小劳瑞大概是天天躲在被窝里看他那些小人书，把眼睛给看坏了，哈哈哈哈……”
“劳瑞，你在被窝里看得什么书？听老休斯说，你最近在他那手纸买的有点多呀，哈哈哈哈！”
“……”
男人之间的隐喻笑话，低俗却能够引起大多数人的共鸣。
至少酒馆里大半的人都露出了会意的笑声，偶尔也会随口跟着调侃几句。
“我那时候都是偷偷拿我父亲藏在床垫下的书，他一直以为是我母亲给他丢了，从来没有怀疑过我。”
“是吗，哈哈哈哈！我父亲把书藏在我的床底下，他还骗我是学习的书怕我会偷看。”
“那你父亲肯定没想到，你如此的热爱‘学习’。哈哈哈哈，就和我们的小劳瑞一样。”
“我不是！我没有……”
小劳瑞涨红了脸显得有些窘迫，他虽然也接触过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书，但他躲在被子里看的可不是那种东西……
一杯冰羊奶突然放在了他的面前，恰好缓解了小劳瑞的窘态。
酒馆老板歪歪脑袋朝他示意。“这是吧台那位先生请的。”
他们抬头朝吧台看去，昏黄摇曳的烛火照映下。
一位衣着考究的绅士，静坐在吧台的小圆椅上；衣衫整洁的他与充斥着大海咸腥味的杂乱小酒馆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但在没有刻意提醒的情况下，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了这个不知何时就静坐在这的男人。
突兀却又是那么的融洽。
似乎是觉察到了他们的目光，男人微微偏头；深色的礼帽下，黑发黑眸，这是神秘的东方人种的显赫特征。
男人礼貌的微笑，黑褐色的眼眸中倒映着燃烧的烛火。
危险而妖异。
他举起手边加了柠檬的纯净水，朝他们举杯示意。
“小家伙，我对你刚刚说的那艘不怕死的船有些兴趣，能麻烦你仔细说一遍吗？”
男人慵懒却不拖拉的声音响起，纯正的帝都口音清晰的传入他们的耳中。
小劳瑞愣了一会，脑袋便被边上的秃头狠狠拍了一下。
“想什么呢！还不赶紧把你看到的，都和这位高贵的绅士老爷说个仔细！”
秃头男子说完就坐起身，将小劳瑞面前那杯冰羊奶拿到自己面前喝了一口。
他赤裸着的后背上，纹着一只龇牙咧嘴的狰狞狼头。
男人没有去计较秃头男喝了小劳瑞的冰羊奶，他让酒馆老板又给重新上了几杯；让桌上每个人都有，以免他们重复秃头的举动。
对他来说，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要因为一点点吝啬而给自己心里添堵，不值得。
小心翼翼地喝了口冰冰甜甜的羊奶，小劳瑞大着胆子开口了。
“是在东部码头，我在那儿看见的！”
“那艘船就在韦伦斯岛和灯塔中间的位置。当时已经起风了，海上能见度很差，但我眼睛很好。”
小劳瑞小心地撇了眼之前奚落他的秃头男。
“那条黑船就在海平线上起起伏伏，后面一个大浪打了过来，船就不见了。”
小劳瑞三言两语，很快就说完了；他本就只是无意中看见，何况那艘船通体漆黑几乎与天色融为一体，他自己也在怀疑是否看花了眼。
“那是一条通体漆黑的船？”男人微笑着向小劳瑞确认。
“是的，先生。比这外面的天还黑。”小劳瑞很肯定。
“船帆也是黑的么？”
“是的。”
小劳瑞说完他有些奇怪，风暴时收帆，即便是不出海的人也懂的道理。
但为什么那艘船却是满帆航行，难道真的是他自己眼花了？
不过男人似乎没有在意这些，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重新安静地坐在那儿。
秃头也扯着身子靠回了座椅上，他喝着冰牛奶，看着男人的背影，眼神闪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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