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发借白的老头子眼睛毒,笑道:“孟姜可是恼了?”
“阿姿不会那般小气。”那父亲摆手说:“况且先生的说辞妙得很,当饮一杯!”
何似无意拌嘴,心想这孟父委实心大。
孟父单名超,妻已病逝多年,膝下唯有一女,名“姿”。女子通常不以名示外人,因而旁人称她“孟姜”。
先秦的惯常做法是“女子称姓,男子称氏”。孟为字,类似于伯仲叔季的排行。姜为姓,所以若是按照后世的说法,“孟姜”就是“姜大姑娘”的意思。
巧的是,她家隔壁也姓姜。其实这也没什么。《国语》记载,“齐、许、申、吕由大姜”。
只是这个孟姜的身世尤为传奇。
据说是一年春,孟家在交界篱笆下种了一粒葫芦籽。伴随孟家的精心呵护,葫芦秧子逐渐爬过界,反倒在姜家开花结果。向来和睦的两家为争这个大葫芦闹得不可开交,经了不少劝说才决定“二一添作五”,剖开葫芦、各拿一半。
谁料想,葫芦里竟然有个女娃娃。
“这女娃娃可没法子一分为二。根在孟家,身在姜家,索性两家共同抚养。”孟父慈爱地看着独女,也就是何似说。
何似愕然。这样的话,谁信?
大伙偏是深信不疑,更有宾客识相助兴,引经据典:
“昔有惠子获赐大瓠之种,树之成而实五石。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
孟父听得皱起眉头。
这句话是说,这样大的葫芦拿来盛水却不够坚固,剖成两半也无处安放,如何是好。
白发老翁饶有兴致地饮了一口酒,吊足胃口,才揭谜底:“庄子道,‘这是固拙于用大矣’。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
将这大葫芦做成酒器,放于江湖,随舟而行,岂不美哉。
孟父沉吟片刻,蓦地兴奋搓手,连声催道:“阿姿,还不快为先生倒酒!”
何似虽对孟老爹突如其来的激动不得其解,也不便在旁人面前拂逆,于是乖顺地去拿鐎斗温酒。
鐎斗俗称刁斗,三足宛如兽蹄,长柄化作兽首,一般是放在火盆上用于加热汤羹酒水。用在军中,便是“昼炊饮食,夜击持行”。
何似想,这行人未必有风沙暗,她却一定是幽怨多。因为除了忍受葫芦结籽的流言,她还要老老实实地在这里等待一个人。
孟姜女哭长城,哭的是枉死的夫君。从《左传》里战死的齐人杞梁,到《同贤记》里逃逸的燕人杞良,再到民间相传的书生万喜良,万变不离其宗。
她这寡妇是当定了。
何似想起临别前老爷子饱含深意的笑容,不禁打了个寒颤。
也是,主角,哪里那么容易当得。
咣当!
器皿被酣畅的酒鬼扫落在地。
“内立法度,外斗诸侯!囊括四海,并吞八荒!想当年是何等的气魄!”
白发老夫,聊发少年狂。话锋一转,双拳紧握:“如今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而立私爱,以暴虐为天下始。足己而不问,遂过而不变。长此以往,其亡可立而待!”
孟父的眼睛也是红通通的,他张了张嘴,终究把话咽回肚里,只是伏案呜咽。
何似打了个呵欠,赶紧关好门窗,锁住中年“油腻”男子的酒气与荒唐。
月明星稀,杏雨拂面。睡意骤减。
何似把酒温得适宜入口,端来陶豆,拣了几样腌菜。她舒舒服服地背倚杏树,就着邻舍还未熄灭的烛光怡然自饮。
天地间极静,仿佛只剩她一人,不必虚与委蛇,无需与谁分享。
然而越是这样好的夜色,越是会有什么扫兴。
她刚起了一个念头。
咚!
沉闷的撞击声在寂寂夜里听上去格外渗人。
“谁?”何似抄起陶豆防身,定睛看去。方才笼住明月的流云徐徐散开,照出不知何时倒在门前的黑影。
何似不敢动弹。风扬,一阵杏花香勾出了行人愁肠。
“水……”那人呻|吟。
何似还是谨慎地打量着对方。她初步判断出这是一个人,然而此情此景太过诡异,令她不得不再三提防。
“水……水……”
风里传来轻声呢喃。何似在脑中飞速地转过无数个念头,突然警铃大作,赶忙提裙跑过去。
那人从头到脚裹着一件斗篷,呼吸急促。何似探上年轻而光洁的额头,还好并不烫,不防却被对方扣住手腕。修长的指像是一根根挺拔的竹,比剑还要锋利,带着陈年旧伤,添有新的风霜。
何似试图掰开手指,解释道:“我给你拿水。”
反而被箍得更紧,像是溺水者攫住浮木。
一瓣杏花白落在对方皲裂的唇上,何似无法,只得勉强伸手取了杯,徐徐喂入其口中。
春酒味淡,立竿见影,浸润了干涸。这人满足地伸出舌尖,手劲略松。何似趁势挣脱,才一动就被察觉。
嘶!
腕间吃痛,何似怒从中来,抄过陶豆欲要回击,手却僵在半空。
她见到今夜最明亮的“星”。
陌生人也利落地坐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后看向何似。两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
“女子?”
对方眼眸流转,眼角上扬,好比星光闪烁。他刻意咳了两声,声音低沉,喉结明显。然后他拢住斗篷,藏起脸,低声道:
“此为何地?”
“我家。”
他分明听出话里的捉弄,不由瞪视何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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