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口口声声说是替天行道。人家夫妻相爱,怎么就犯了天条?”
“人岂可降格与妖同栖!”
这回答正中下怀。
何似扬声:“佛说万物有灵,众生平等,为什么又分三六九等?”
法海不欲与她诡辩,只道:“人妖殊途,天命难违。”
“如果说是天谴,堂堂星君,又怎么会托生于妖!”
法海不防会被诘问。可他毕竟是法海,冷冰冰地吐出几个字:
“不过是下凡历劫。”
素贞眼含悲戚。天道无情,在劫难逃。
谁又是谁的劫呢。
说不过,何似只好撸起袖子。小沙弥早就闻到食盒里的香,此时揭开谜底。以地为席,她端出一碟金黄蓬松的面果子。
她挑衅道:“油炸桧。”
也就是后世常见的油条。法海面色微变。
接着是一碗鱼羹。“时人倍价来争市,半买君恩半买鲜”。
听到“君恩”二字,法海抿紧唇线,似乎压制着内心涌动。
最后一盘是红黄白三色相间。细看,分别是嫩白的蛋清,姜味浓厚的蛋黄,聊以点缀的红油咸鸭蛋。这是赛螃蟹。
“姐姐。咱们这荤腥之物会不会冒犯佛门。”素贞悄声问。
何似心里咯噔一下,却是白光乍现。等她回神,已入“识海”,素贞和沙弥都不知所踪。
法海还是站在莲台上,声音缥缈:“……你又何苦。”
何似摩挲着腕间佛珠,把心一横:“你怕了?”
法海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身后是彩虹重重。良久,他像是下定决心:“佛之修法,无魔不成。你来试我罢。”
试?
何似瞪圆了眼睛,刹那间回忆起无数个香艳的画面。淙淙溪水,妖女诱僧,腰肢款款,你侬我侬。她不仅看过无删减版的《青蛇》,还看过影迷图解的!
刷——法海红透到耳朵尖。
何似直喊不妙,她的所有潜意识和下意识,又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呼吸急促,彩虹明灭。
“我已犯了戒。”
法海忽而垂下头说。
贪、嗔、痴,他都犯了,再也无法戒定慧。
先父一生追随岳相公,却被阴险的君臣联手构陷,含冤而死。更有甚者,奸人无道,惧冤魂复仇,竟将遗体斩为七十二块。一幕幕仇深似海,如何忘怀。
他也曾以为入了空门,便能忘记凡尘。然而这一劫,始终过不去了。
光彩黯退,莲台崩落,佛堕成魔。
何似慌了。做饭本应让人感到欢愉和满足,而她用饭做“凶器”,也是犯忌。她更不忍,满怀愧疚地仰视法海,看他放下白拂、念珠,一步步走下神台,走近她。
“其实你不必试。我已输了。”
从那夜听见她说“我想着他”时,法海无边,回头已是张文允。把佛珠留予她,动了情。救她于危难,乱了心。再以后,三毒难除。
被他这样定定地看着,何似也用眼睛描摹对方。他那光洁饱满的额上蒙着一层汗,像是积蓄已久的情,奔涌而出,途经眼角,顺着下巴,嘀嗒嗒,凿出岁月的刻痕。
他是许容等候已久的郎。也是何似等候已久的君。
她抬起手,抚上那令人心醉的脸庞。手心被浸润,又被灼伤,才下指尖,又上心尖。
渡尽万物,难渡情。唯负我佛,不负卿。
她枕着他的心口,瞥见袈裟上粗陋的针脚,腰间系着的同样简陋的荷包,羞赧而甜甜地笑。他抚着她的发,嘴角弯弯,一声长叹。
感受到胸腔传来的振动,她惶惶仰起头。他的茶色瞳孔里映着她的不安。
这份不安越来越大,因为他凑得越来越近。她的睫微微扑扇,鼻尖嗅到的全是他的气息。
“容儿。”
念的是咒嚒。她不知所措。
温热的掌心覆住她的眼。比眼还要热的,是唇。
明知晓结局,也要允期许。半生孤寂,一时欢喜,就让你我贪恋朝夕。
* * *
南屏山敲响了晚钟,皑皑白雪下藏着蠢蠢欲动。
小白楼里不再送醉蟹。有那好奇的食客刨根问底,素贞笑道:“‘蟹’不醉人人自醉。客官不若试些别的?”
也好,都有什么新菜色?
佛跳墙。
据传,唐朝高僧玄荃在往福建少林寺的途中经过闽都,夜宿小店,赶着一墙之隔恰好以“满坛香”宴奉宾客。高僧嗅之,垂涎三尺,顿弃佛门多年修行,跳墙而入一享,遂有了这么个名儿。
这道菜原料繁多,工序繁复,先将鲍鱼、海参、鱼翅、鱼唇、蹄筋、瑶柱、花菇、干贝、猪骨、冬笋等十余种食材分别烹制,煎、炒、煮、炸各有特色。然后一层层码放在绍兴酒坛里,以高汤和花雕相调,讲究的要用荷叶封住坛口,然后放到火上加热。先在武火上烧沸,后用文火煨炖数个小时,方大功告成。
众人正在品尝,忽见小沙弥跌跌撞撞跑来,正要哄笑这下真有“佛”来跳墙。
小沙弥直冲向许宣,大喊:
“不好了,快去救救我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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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以上内容均为小厨【杜撰】
实际情况是——
张宪,南宋抗金名将。宁死也不肯诬陷岳飞。绍兴十一年岁末,张宪被处斩,家属流放广南和福建路。张宪有四子,一子名为张敌万,其余三子名不详。
张文允,大唐天宝年间名僧,传说是径山大师的同门师弟。他精通佛理,少时出家于润州鹤林寺,擅长修建佛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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