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会。”皓月笑答道。
君锦微微颔首，又道：“我不知逸年方才是如何与你说的，可我也自然明白这国教礼法之中，既然妹妹算定了要我这一胎为徒，我自然不敢不从，只是……只是我这里只私下里求求你，可能放了她留在我身边？”
皓月听言不免一怔，因她知道君锦是个性子刚烈的，正准备了一车的话要回，却未料她竟如此放**段哀求，一时竟让他不知如何答话了。
君锦见皓月不语，轻叹一声又道：“逸年说话没有计算，说了些甚么我对阴家怨怼的话，这我也不否认，只是于我而言，却并非只是为此。妹妹不知，我自小便随着父亲兄弟游历边关，杀敌擒贼无数，虽得了甚么巾帼英雄的虚名儿，可到底没有好人家的公子敢来提亲。
“我虽不在意这些，只愿驰骋沙场快意恩仇，奈何父母却为着我的任性一再地给人嚼舌头，便是他们不说与我，我自己也始终难安。只是我自己心想着，若有朝一日我生了女儿，定不叫她受这种污蔑毁谤、遭世人眼光拖累，不论成亲与否，皆要顺着自己的喜欢心意而为。
“好在老天待我不薄，赐了我与逸年这段良缘。逸年是个最善解人意的，知道我不愿割舍战场，便甘心入赘过来侍奉我家父母，心中眼中都只我一个。只是我多年南征北走，心中时长没个计算，自个儿的身体也并不注意。在这一胎之前滑胎小产也有三四回了，因而这一次自打逸年诊断出有孕后，我便格外的小心，早早的便回了山庄来养胎至今，所以这一胎来得实在不易。现下妹妹又说要选入阴家，我实在是心中难舍，所以拉下脸来求求妹妹，可有些甚么通融的法子？”
君锦说得句句言辞恳切，动情之处甚至点下两滴泪来，看得皓月心中恻隐，想了一想，道：“姐姐爱女心切，我自然明白，只是入阴家修行又与姐姐怜子之情有何矛盾之处？我今日来只是要收徒赐福，论规矩都还是要在姐姐的身边养到四五岁再送入谷里的。况且又不是一去不回，也谈不上山高水重，那家女儿又是一生一世都养在父母身边的？古人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莫非姐姐是觉着阴家的出路没有山家的好吗？”
君锦抹了一把泪，摇头道：“我当然明白入阴家侍奉是无上荣光，只是就我这俗眼来看，阴家巫女不婚不育、整日苦修咒法，又与削发为尼有何不同？我是早已想定不论女儿将来如何、要不要嫁人，都要护她周全，可若就因此断了她嫁人生子的路，我却是做不出的。”
皓月便又笑道：“姐姐方才说自己心中本不介意旁人眼光，只是因将军夫人受人冷语而心中憋闷，所以才想定不叫女儿受这样的委屈。我知道姐姐这是只愿女儿顺心而活，可你怎知她的心意不愿入阴家为巫的？我们早已在观天仪中算出她天赋异禀、资质聪颖，是不可多得的巫女人选，若姐姐一味阻止，使得她不能展其所长，岂非暴殄天物？岂知她长大成人后不会反过来埋怨于你？”
君锦听言沉默片刻，又道：“我自知被阴家选中无可推脱，可若只是寻常巫女，我也罢了，但你早已钦定为下一任祭司，你的徒弟八成便又要继承再下一任。历任祭司皆与阳家历朝皇帝一样临朝二十年，一朝退朝功德圆满、人间遍寻不着，虽听着按部就班十分妥当，可若这人生路上都被一步一步地框死又有甚么乐趣儿？”
皓月忍不住笑了两声，道：“姐姐这话却说错了，若说命中定数人人皆有，可也须知‘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的说法。知命不认命、甚至逆天改命者皆大有人在，若将女儿送到斗星谷，尽早开了蒙，顿悟凡人看不破的红尘，才真能活得自由通达呢。”
君锦见皓月如此，只得默默闭了口，又静默许久，道：“总之，不论我怎么说，妹妹早打定主意是要收就是了？”
皓月道：“这也是我师父下的令，我也违抗不得，姐姐而且宽心些儿罢。”
“那我知道了。”君锦摆了摆手，扯了一把被子复又面朝里躺下，逐客之意不言自明，逸年见了，只得叹了口气，将皓月与小青请出了里间。
“二位巫女多有得罪，”逸年赔了一礼道，“君锦一向执拗，孕中脾气更甚，还望二位海涵。
皓月轻叹一声道：“也难为明姑爷了，锦大姑娘的脾气我自然知道，只是她其实也是个讲理的，唯独对着我们心中不愿就是了。说到底，我们这回来不过是为赐福收徒，要让姑娘入谷去还有四五年的光景，这期间还要辛苦明姑爷对他们母女二人多加照拂与劝慰了。”
“这是自然。”逸年笑道，“毕竟是我的妻女，倒也不用圣巫女额外叮嘱。”
皓月笑着点点头，又问：“说话就要临盆，姑娘的名儿可定了？”
逸年微微颔首道：“岳丈此前已拟定了名字，因从素辈彡部，便定了素彤二字。”
“素彤……山素彤……”小青在一旁低声念叨着青，“这名儿倒是别致。”
逸年却又轻轻一笑，道：“君锦先前说过，这头一胎是要随我的姓的，故而大名不叫山素彤、却是明素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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