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风光与雪色，却怕无人可说。
然而落寞是有一点的，却又终究还是被淹没在那无尽的洒脱里，仍是那般的落拓与坦荡
“……天地一逆旅，四海可为家。”江扬笑笑却是拍了拍自己的腿，坐得像是没个正形的怠惰成人，惫懒得舒适悠哉，像是给他个地儿他就能瘫下来睡了，“四哥你何必替我担心？我这人其实很好养活的。”
四皇子也只有无奈地笑笑：“既然你如此想得开，我又能说些什么呢？你自行珍重就好。”
然而饶是他也注意到他这弟弟其实自始至终也都没有同一旁的羌霄解释过一句，而后者自他谈及这为不为质的破事就也始终没再开一次口。
然而他微微思忖，最终也只是笑笑平淡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你二人游赏了。”
“嗯，回见啊四哥。”
……
独孤文走后，半露天的茶室就又有些静默，静默得久了，江扬就也笑笑决定还是照旧他先开口为好：“……其实我这两天一直想和你说来着。”
他的声音听来轻松坦然，却还是多少有些……吞吐。
羌霄静默至此也只是点了点头：“其实这事我已有听闻，只是不知你何时会说给我听。”
倒弄得江扬有些讶异，却也很快失笑着摇了摇头……又顿了一下：“我……”
“……我多少是不希望和你说这种扫兴的事的。”
别人眼中这事关重大的变故在他看来竟也不过只是一件“扫兴的事”，人生境遇被旁人凭白迁怒煽动至此他竟也不太悲愤：“……其实我早该同你说的，只是还是有点怕你生气，于是一拖再拖，就也越来越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他说至此才多少有些像是觉得苦了。
不是气馁也不是沮丧，就只是苦，就像明知“天地一逆旅，我亦是行人”。苦也只有一点，是可以拿得起也可以放得下的。
到底也像是……不太苦的。
羌霄沉默着，面上的表情如夜幕静谧深邃，波澜不兴，最终也只是淡淡地同他说话：“我知你是怎样的人，若是他们推你出去做质子你就会去了——”
江扬笑笑还是不觉摇头：“既是我的责任，我也没什么好推脱的。总不好让我几个弟弟去吧？说来兄弟之中若论身手倒也是我最有自保的能力。”
羌霄仍只是坐在那里，既不像是为这即将到来的离别伤感，也不像是被这洒脱撼动，他只像是无波无澜，像是这一切都不足以令他惊讶，也不曾脱离到令他失控。
他说：“其实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哦？”江扬打起了些精神，笑盈盈道，“是什么——”
“飞儿？”
突然女子惊讶的呼唤打断了他，来的人竟是他母后夏侯静。这位皇后娘娘此刻穿了一身微服的衣服，身旁站着个同样衣着普通而富贵的锦衣青年。青年长相俊美，保养得宜的手中拿着一柄玉骨宝石坠子的折扇——
当然不是用来扇风的。不过江扬就算看出了也从来不说。
这便是他们后夏的皇帝，独孤淳了。
今儿这事若概括说来，倒是比话本里描写的还荒唐。
一国的皇子、皇后，甚至就连皇帝本人，祭拜完天地后竟然全都出了皇宫微服私访——过得如此……不拘礼节。这后夏皇宫里的规矩也立得未免太松散怠惰了——
不过若是他们知道姒无忌与他们分别后的际遇，大抵也就更加无言了，因为姒无忌在酒馆更是碰到了他后夏国堂堂的太子——
打跑了他惹火的恶霸。
包下了半个酒馆的藏酒同他拼酒。
最后喝醉了对方把人往包间里一扔。
难得想要宣泄的独孤凉碰到了立志要肆无忌惮的姒无忌，于是天雷勾地火——噗嗤，一腔怒火就彻底被酒水淹灭了。
那真是独孤凉有史以来最糟糕的一场宿醉。
不过江扬和羌霄都不知道这么一茬，所以他们也没人在意收岁节这天后夏皇宫中半个皇宫的人都没有待在宫里。
不过毕竟后夏国小，毕竟大月城也不大，本就不太重那些规矩——这要是在中周，别说是半个皇宫，就算只是一个太子——想要在什么节日庆典微服出宫都怕是难得机会。
不过现在他们在后夏，所以结果就是出来游玩的江扬遇到了同样微服游玩的亲爹亲娘，他娘亲笑了笑一时难免有些尴尬：“说来飞儿小时候总央着我们带出来微服私访呢……”
江扬无奈得也只能干笑：“出门玩不愿意带我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吧阿娘……父皇都告诉过我了——”
夏侯静蹙眉瞪了眼身旁的独孤淳：“你干嘛告诉他啊——”
江扬张了张嘴，一时也只能扶额无奈地嘀咕：“怎么您还不想告诉我啊……”
夏侯静一本正经道：“我是怕你心里有阴影——”
江扬就也只能无语凝噎地望回了她：“母后……别闹了。”
夏侯静就也笑了起来，细细的笑声漾在细细的风里，就也像是寻常姑娘家系在手上的银铃……
像是那一年最后一场所有人都适时缄默的甜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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