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还停在半空，却已经失声尖叫，刚才还活生生的一个漂亮的小孩，就这么消失在了眼前，于嘉辰的腿脚都在发软，顺着墙壁坐在了地上，甚至都不敢上前确认一眼。
悲剧发生在自己眼前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一楼不够高，江明自然是没死成。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自己要被杀了，江明没有一点反抗，三皇子说他的眼睛像他母亲，所以把他眼睛刮瞎了，宫里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件事，却没有一个人替他说过一句话，每天都要挨打，生活对他来说已经不能更糟。
他甚至要因为别人的过错，被活埋了。
江明也是后来才知道，于嘉辰那天也是想要去了结生命的，可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怎么回事，江明没死成，他反而也不想死了。
“我爹是你们敌国的将军，打了败仗，让人杀了，母亲也不知道踪影，剩下我一个人到处跑。”
于嘉辰坐在破庙里，给摔到没有行动能力的江明洗脸:“我不是不想活了，我就想去看他们一面。”
“我真的想告诉他们，我很想他们。为什么不来看我一次，为什么不让我梦见他们一次？”
“遇见你的那天，我也是去死的，可又害怕死在人多的地方会给别人制造麻烦，我想死在水边，可小桥那边小孩多，我怕我死后，尸体会吓到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安静地方，却遇见你安安静静坐在那，毫无生气的样子。”
“我就想，如果在临死之前，能带给别人一点幸福就好了。可后来我又不想死了。把你带回世界上了，我得为你负责。”
车程不长，也不留给江明太多时间回忆，回到别墅已经快到凌晨一点，除了嗓子有点难受，江明其他的地方倒是都没有什么问题，于嘉辰给他烧了开水，用蒸汽润嗓子，按时服用医生留下的药物，因为不想耽误第二天的行程早早入睡。
第二天一早，江明才知道这个“哥哥来接我们”是个什么概念，别墅门口停着一辆最多可乘三十人的公交车，前后门双开，主驾驶上坐着一位戴鸭舌帽的男人，于嘉辰一见他立刻就扑了过去。
“哥！你来的好早啊，吃早饭了吗？”
对面的男人眼窝很深，举手投足之间都比于嘉辰更成熟从容，不过说起话来，又感觉两人差别不大:“吃了吃了，还给你们带了油条。”
于嘉辰的哥哥名叫房思睿，比于嘉辰大了两岁，据说因为不是同一个父亲，所以也不同姓，这倒并不妨碍兄弟俩感情好，两人从小父母都疏忽关爱，最依赖的就是彼此。
房思睿的性格和于嘉辰很相像，热情体贴，也很爱说话。
路上袁颖旁敲侧击问房思睿:“平时也开公交车吗？”
“不是，我哥他自己有公司。”于嘉辰一边吃着糯米雪糕一边说话，两颊鼓鼓:“他就是喜欢体验生活，还卖过凉皮，做过程序员，工地搬过砖，学过会计，理发，健身房发传单，好多好多。”
这回轮到江明惊讶了，用手机打字问道:“他今年多大？这些全部学有所成？”
“不，全部是一知半解，最长的坚持不到两年。”于嘉辰一口把雪糕塞进嘴里。
“他说他想看看不同的人们，每天的生活都是怎样的，想知道自己在不同情境下会是什么体验和心境，这些光去看是没有用的，就像旅游去过一处城市拍了点照片，和你一直住在那座城市，去了解邻里，潜意识里印下四季的太阳，去菜市场买菜，听大爷们下棋……生活中的小细节必然不同，可能只有后者才算是真正去了解了一座城市，生活也是一样。”
“很多人短暂的一生只了解一种生活，我哥哥的生命可能会厚重很多，工地下班时吃碗热面是什么感觉，五六点起床开公交送别人上班时又在想什么，他的人生阅历里甚至包括城市哪边的居民吃凉皮更爱放醋。”
江明倒是没想过还会有这样面对生活的人，看前排于嘉辰和他哥哥似乎还挺聊得来的，时不时就会大笑几声，他也开始发觉于嘉辰前世与今生的不同之处。
就像江明也有了新的家人一样，好像这一辈子，他还有其他很多不同性格的，可以依赖的人。
发觉江明说不出话的黄艺娜一整天都出奇的开朗，故意在几人面前表现似得，笑得声音都更大了，无数次在江明面前折腾，车开到一半江明已经有些昏昏欲睡，背后一直有人用腿顶后面的靠垫，几下就把他搞醒了，回头一看，正是李晓和黄艺娜。
这俩人就是看他睡着了故意走过来的，只是江明醒来一回头，黄艺娜立刻坐了下来，她贴近了椅背，在江明背后，贴近他的耳边。
“你给我小心一点，还没结束呢。”
“不是护着于嘉辰吗？我会让你们两个一起付出代价。”
江明皱紧了眉头。
这个女人太难缠了。
如果硬要算起来，这件事情上黄艺娜咎由自取的成分更大，江明当初是没有想过把事情闹到这种地步的，是刘画被黄艺娜忽悠着曝光了她的秘密，江明从前在宫中也见过许多这种性格的人，总是很难去反思自己，认为全天下的不幸都是别人带给她的，像条疯狗一样咬紧了人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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