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密夜色下，柳疾风怔怔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手指哆嗦一下，烫到手指的烟蒂跌落，柳疾风收敛心神，重重的叹息一声，重新拔出一支廉价香烟点起，眯眼望向院外的月色。
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出睡梦中那个恶俗的梦。
恶俗，太恶俗了……不过，我喜欢！
黄金，从古至今，从有历史以来，到现在为止，在全世界，都是硬通货，黄金，从未从那王座上被任何物品拉下。
尽管，如今的黄金在所谓的上流社会被贴上了庸俗的标签。
虽然，钻石被现今社会推崇备至。
人民币会贬值，美元会危机，但黄金，永远永远都是硬通货。
所谓的上流社会就是如此虚伪，他们狂揽黄金，却又在大骂黄金的庸俗不堪，登不得大雅之堂。
亦或者他们所谓的价值观和审美观，黄金已不能满足。
黄金假山、黄金花鸟，黄金地砖，眼中是整个黄金的世界，但嘴巴中的俗气，却掩饰不了柳疾风全身充斥的那种神奇力量。
莫名其妙，却让柳疾风有种指点江山的底气，不为其他，就因为自己拥有一个黄金打造的世界。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这还真是个奇葩却又恶俗、现实的梦境，给柳疾风心中莫名的触动。
“嘿，想什么那？这么高兴？”轻灵、婉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道。
柳疾风扭头瞥了眼兴致勃勃的杨晓雪，微微摇头道“高兴什么？我一苦哈哈的农民，能吃饱穿暖，啥都不愁了。”
“身为现代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国家栋梁，你就这点抱负？你们导师要知道了，可就被气吐血。”说完杨晓雪亦忍不住掩口娇笑。
“别和我提那老妖婆，伤感情。提起她，我……我就胃疼。”狠狠吸了口香烟，柳疾风愤愤不岔。
笑容收敛，看着不断吸烟的柳疾风，杨晓雪轻声询问道“什么事把你为难住了？哦，对了，我本来还想找朋友给你安排工作，现在看来，叔叔阿姨还得你照顾，一时半会也脱不开身，你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家不是还有点地吗？卖也行，租也罢，先种上，将来在想办法！”
杨晓雪父母早年去世，她是一个姥爷养大的，不过姥爷也在几年前去世了，家里没有什么亲人，几亩地也全都租出去，每年回来几次打理一下。
基本，已经成为了城里人。
也是，一群硕士级别的同学，混得再差，也比自己好得多。
想起自己的狼狈样，不由在此浓重的叹息一声。
杨晓雪面对这一幕，秀眉微蹙道“疾风，你有什么心事？”
“没……有，有，那个董采薇和董晨辰是姐弟俩？”
面对杨晓雪的好奇目光，柳疾风呵呵一笑“没事，好奇。”
“董晨辰是我师傅的亲孙子，不过他还小，九月份才上大学，现在一天也就吃喝玩乐。董采薇我听师傅提起过几次，她爷爷以前和师傅是老朋友，她也是师傅的干孙女。好像她爷爷是京城高官，她爸爸就是安西市常务副市长。”说完杨晓雪展颜一笑，一副聊熟于胸道“你是不是怕董晨辰抱负你？放心啦，师傅这次听了师叔的话，火气可不小。董晨辰不敢报复你。”
“不是不敢报复，是根本对我这种人懒得出手。”柳疾风玩味自嘲道。
杨晓雪感觉不对，柳疾风什么时候这般没有自信“你是不是有事？”
“没什么，心烦。”柳疾风随意摆摆手道。
扔掉烟头，拿起石墩上的半盒香烟，走向后院的菜园子。
乡下特有的清新空气，忙碌的自己回来好几天，竟然没有贪婪地吮吸，蛐蛐细微的鸣叫、泥头的芳香，夏夜骤降的温差。
让柳疾风感觉烦躁的心，终于得到了些许清净。
柳疾风静静地坐在石头上，尽管感觉到杨晓雪来了又走了，但柳疾风始终未曾起身，就那么用迷惘的目光，打量这片杨晓雪已经播种的菜园。
梦想的起点，神农电脑的宿主，一切，都是从这片土地开始。
四年前，走出大山时，满腔热血，雄心壮志，结果在进入大学不足一月，连续两次打人和两次被群殴，柳疾风清晰地看到了这个世界。
他聪明，他努力，他愤怒，他热血，他梦想……但就是这么一个富有理想的自己。
柳疾风感觉半年后，李菲染开始用陌生的目光打量他，杨晓雪开始用关切的语气劝慰他，他自己感觉，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他就像是一只大象，空有一腔野性，却因为那厚重的‘脂肪’抑制了他的腾飞和躁动。
你用小刀扎他一刀，‘皮糙肉厚’的柳疾风绝不会用正眼去看你，说不定还满是嘲讽和不屑，除非你用手枪开枪，他则会愤怒，他则会爆发全身力量，去复仇，去战斗，尽管每次都是遍体鳞伤。
柳疾风能感受到那流逝的热血和青春，柳疾风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血在慢慢冷却，自己的目光，也开始从理想，转化为琐碎。
但，他能怎么办？
柳疾风不止一次在深夜咆哮，在质问，在咆哮。
四年前的理想，是大学毕业，支援家乡这个贫困的小山村，带领全村人富起来。
四年后的理想，留在大城市，用那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大学毕业证，为自己博得一寸狭小容身之地，然后在那喧嚣与灿烂中，迷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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