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吃着，陆陆续续有食客吃完走了。店里比来时安静许多。大厅中间一桌大汉，喝酒划拳聊天不亦乐乎。原本不太清晰的声音，随着周围音量的减小突兀起来。
“钱员外家前段时间家里总是无缘无故丢东西。”
“那个视钱如命的钱员外？”
“对！就是那个员外！”
“你们知道丢什么？丢胡萝卜玉米小青菜。”
“切！这么大的家业，丢这么点东西，也能发现？”
“要不怎么说钱员外视钱如命呢。据说他家煮饭用了几粒米都要数！”
冬枝吃了一筷鱼，瞥了东方乔一眼，调侃：“总算找到一个比你还小气的人。”东方乔瞪她：“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他都请客吃饭了。还要怎样？
这姑娘怎么得寸进尺呢。
“连续不断丢了这么多东西。可把员外急坏了。厨娘辞退了好几个，下人打骂好几拨。几天后情况照旧！没用！”
“这偷东西的人也没眼力。金银财宝不偷，偷菜？”
说故事的人哈哈大笑：“偷东西的不是人！是妖！”
妖？冬枝嘴巴里含住筷子。停下了咀嚼。
“别开玩笑了！妖精敢来中原？”
“怎么不敢！总有那初生牛犊不怕虎，想要跑来中原地界浑水摸鱼。”
“后来呢？”
“后来被新来的园丁发现了！那妖精变成人，扮作丫鬟混进钱府，就因为钱府自家果菜园子里的东西新鲜好吃。”
东方乔凑近冬枝，在她耳朵边悄悄问道：“你们妖精都这么贪吃？”
他声音低低的，生怕被别人听见，压在喉咙里，沙沙的，气息拂在皮肤上，有点痒。冬枝让开些许，瞪大眼睛不高兴道：“没有。”她眼睛圆圆的，眉毛弯弯的，鼓着腮帮子，唇边沾了一粒米。
想都没想。东方乔几乎立刻抬手，帮她把米粒擦去了。
“小孩子一样。”
冬枝下意识伸手抹抹嘴巴，有些不好意思。气势弱下来。
那边谈话还在继续。
“……是只兔子精！耳朵长长，眼睛红红。变成人，还挺漂亮。”
“你见过？”
“我见过！钱员外命人抓住这只兔子精，为杜绝后患，特意在府门口搭了个台子，众目睽睽下把那妖精打死了！打死不算，还剥皮抽筋挂在府门口示众三天呢。”
打、打死了？
冬枝打了个哆嗦。武侠世界里，学好法术多么重要。若是法术不精，遇见武林高手。分分钟被剥皮抽筋。
东方乔已经坐回去。
刚才笑嘻嘻的面孔恢复了冷漠。他坐在位置上，望着那桌哈哈笑个不停的大汉。不知道在想什么。冬枝忽然庆幸，自己初变成人时遇见的第一个人是东方乔。若是别人，她只怕凶多吉少。之前他跟她讲述那场名为“正邪”其实为“武功和法术”对决的大战，警告她不要暴露身份。她虽听进去。但并没有什么切身的体会。甚至内心认定他小题大做。如今想来，她一路没遇到什么危险，都是因为东方乔耳提面命，有意无意帮她遮掩的缘故。
原来——这片土地上的大多数人，都是厌恶妖精的。并想要除之而后快。比如烟波门的小少爷曹一城。唇亡齿寒的冬枝瑟瑟发抖。
大汉们放肆的大笑突然戛然而止。
一枚小小的银钉牢牢扎在说话那人拿酒壶的手掌上。
“什么人？！敢偷袭你爷爷！”
大汉疼得声音都变了形，瞪着眼睛扫过店堂每个角落。视线落在东方乔身上一顿，划过冬枝……
“你爷爷我在这儿呢！”
好听的女中音从窗边传来。
“你一个大老爷们眼睁睁看人家小姑娘被活活打死，不但不挺身而出，还事后叽叽歪歪跟人八卦，你要不要脸？！”
说话的姑娘扭头，凤眼含怒。
她戴金色抹额，满头秀发高束，扎成利落马尾，露出右耳上一排耳钉。耳垂处空了一个位置，那颗充作暗器的钉子，此时，正扎在那大汉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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