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愣。道：“谢我什么？”
冬枝笑嘻嘻的：“谢谢你没有把东方乔扯进来。”他说他见过曹一城，却提都没提当时曹一城跟东方乔在一起。“我问过东方了，他后来直接回房更衣。并没跟曹一城一块儿。他怎么跑去小树林的，东方也不知道。”
她边走边说。两人渐渐离院门远了。
他走在她身侧，右手习惯性放在腰间佩剑上，闻言动作顿住，站定：“你相信？”
他站在一棵桂花树下，那树有年头了，长势良好，枝繁叶茂，此时深秋，花还没落尽，微风过，可以闻到淡淡甜香。冬枝站在他身前，仰头奇怪道：“当然相信啦。”他没有理由骗她。
吴遇的笑容收了些：“你们两个，关系很好？”
额额额额。
能不好吗？债主和负债人，资深搭档和猪队友的关系。
但冬枝不知道怎么说，只得道：“说来话长。三言两句讲不清楚。”她总不能跟吴遇说，她把东方乔的积蓄送给了他，导致自己欠下一屁股债，不得不跟在东方乔后头卖艺还债吧？
“总之，谢谢你。”
她仰着头，长发披了满背，发上一只金簪，小小一朵梅花坠在乌黑发间，玲珑剔透。衬着她巴掌大的小脸，相得益彰。吴遇忽然伸手，碰了碰她的发。
冬枝惊诧得瞪圆眼睛。“我说过。若有幸转危为安，必结草衔环以报。”
他的手已经离开她的发，指尖拈了片淡黄色花瓣。可冬枝惊诧的表情丝毫未变：“你、你说什么？”他笑一笑，长眉舒展，星目半睁：“你不用谢我。若说谢，该我谢你救命之恩。”他还记得那日少室山中，繁星满眼入梦。过去几日逃亡，他夜夜梦见打斗和鲜血，唯有此次，他梦见了点别的东西。穿青裙子的小少女跳下墙头，歪头看他：“你受伤了。”见他警惕。她没有走近。如瀑的长发垂下来，在风中不安分的飞舞。“墙角有银子。你挖出来，去山下看看大夫吧。”她站在原地，想走过来，又不敢的样子。
他扶在剑上的手慢慢松开，神色也放柔。
她盯着他，忽然咯咯笑了两声，伸手捂住脸，扭捏道：“哎呀，你长得真好看。”说完倒向墙面。和墙面合二为一。再然后，他便醒了。
试着去墙角。当真找到了银子。
他连夜下山，赶回临安。
他不知道那个赠他银两的姑娘是谁，直到他在姑苏城的赌场里，遇见了冬枝。此时她的面孔完全长开，早没了梦里青涩的样子。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她。
十五月圆中秋夜，她在赌场跟人起了争执。赌场的人说，她拿石子变作银两骗人。原本还不太确定生怕认错人的吴遇。此刻确定了。是她，就是她。数月前在少室山上给她托梦的小少女。
会入梦，会点石成金，还能在短短数月变得成熟。她不是人，她是妖。
他早知道。但他没有点破。怕吓到她。
他也没有找她。因为他此行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可老天给他们的缘分似乎早就安排好了。他和她在茶楼重逢。她以为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却把她当做故人，邀她同去寒山寺……
风过。满树残花吹散，飘飘荡荡落在两人发间肩头。
冬枝讷讷的：“你早知道。”
下雨了。吴遇撑开伞：“我不会说。”
他知道她是妖。所以昨日，曹一城点破冬枝身份时，他便知道不好。心下做了准备，若是凉亭中出现什么变故，他定要护她周全。医馆外，他对她说“我会帮你”，他说的，是真的。
“为了报恩？”冬枝抿唇。
吴遇把伞往她这边倾斜。雨水顺风打在他另一侧肩头：“不。因为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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