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白杨:“我三岁那年我母亲跳楼了。”
师说募地一惊,抬眼看他。
他的眼里很平淡,仿佛在说着一件毫不相关的事儿。
那是一种压抑的久了的表情。
“他发了疯让我学医,后来遇见韩愈我才有了抵抗的欲望。”
师说的声音很轻:“韩愈说你和家里断绝关系了。”
白杨自嘲一笑,“我十岁那年翻出了我母亲的日记,那时候才知道她活的很痛苦。”
他说:“他一直认为中西结合生出的孩子会有更好的遗传。”他呵笑了一声,“我母亲符合他的择偶标准,所以有了我之后他就时常不着家,外面有多少女人数都数不清,你说,这样的家我还渴求什么呢?”
“况且,那时候歧视很严重。”
师说找不到话安慰他。
二十多年前,中国的经济还没有现在这么好,直到邓老实行改革开放,中国的GDP才快速增长了起来,后来经济全球化,随之而来的各种肤色的等级较量也慢慢缓和。
白杨深深的呼吸一口,又慢慢的吐出来,“你知道我的偶像是谁么?”
师说:“谁?”
白杨:“斯蒂芬霍金。”
江边的风慢慢的小了点,他的声音慢慢的回了暖意。
“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么?”
师说轻轻摇头。
他玩味一笑,“除了突然有倾诉的欲望之外,还有一个。”
“什么?”
他说:
因为你是韩愈的……朋友。
‘朋友’这两个字他压得很重。
“谢谢。”
师说一笑,说完又补了句:“你是个很不错的人。”
白杨耸肩,“几个月前韩愈要回中国,我很意外。”
“为什么?”
“他没说,不过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师说垂眼,“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学医么?”
白杨蹙眉,半响,说:“第一天认识他的时候我问过他,他说了两个字。”
“两个字?”师说的声音轻轻地。
“救人。”
白杨侧头看着她:“他母亲是舒缓性心脏衰竭,你不知道么?”
师说只觉得头顶募地轰炸开。
她倏地抬眼。
“什么?”她颤抖着声音。
白杨皱眉,“他初三那年没的。”
初三。
十年前。
她第一次遇见那个少年的时候,他满身狼狈,风雨不顾,眼里只有篮球,像是在压抑,痛苦的发泄。
那时候,她打着伞,很想走过去。
后来,传言里他就像是变了另外一个人。
从问题学生转变为香山市的理科状元。
师说忽然明白了。
她缓缓地叹了口气。
她的病和他母亲的一样。
舒缓性心脏衰竭。
医学界断言:活不过35岁。
也就是说:她剩下的日子不到十年。
她望向江里,海浪翻滚。
一波又一波。
像是她的心情一样,久久不能平复。
时针指向八点的时候,测完了最后一次。
师说坐在小店里,听着悠长的轻音乐。
不一会儿,白杨就回来了。
下午的时候,他说什么也不放她去外滩。
他递给她测试器和表格,“这仪器还挺好用的啊。”
师说莞尔,拿起表一看。
20时,15摄氏度,风向东南,晴。
她的心情不是晴天。
她的心情零下十度。
回去的路上,出租车里。
白杨熟练的转着方向盘,师说偏着头看着外头的一片漆黑。
忽的,耳边他说:“你心情不好?”
师说一愣,回头淡笑,“没有啊。”
白杨挑眉,“我可是火眼金睛。”
师说回他一笑,没再说话。
白杨:“想韩愈了?”
师说突地抬头,“啊?”
白杨看了她一眼,耐心的解释:“他昨晚手术做到半夜三点,病人情况不稳定,他走不开。”
师说:“那么晚?”
白杨方向盘一转,“这是常事。”
三秒后,他又换了个嬉皮笑脸的语气,“这两天一过,他就来陪你。”
师说:“不是,我和他只是老同学,你别误会。”
“只是老同学?”白杨挑眉,嘴角勾起狡黠的笑意。
是啊。只是么?
昨晚白杨问她:“你喜欢他?”
她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她说:“不是。”
似是担心他又乱开玩笑免得不可收拾,师说又加了一句:“他也是我的主治医生。”
这句话,没多想就脱口而出。
这样的话,医生关心病人,很正常。
白杨:“你生病了?”
师说轻点头。
良久,白杨想着觉得又不对劲。
他停下车,偏头看着她,慢慢的说:“什么病?”
师说淡淡的笑了笑,抬眼:“你猜到了啊。”
白杨不可置信,使劲的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和他母亲一样?”
“嗯。”师说轻轻地点头。
韩愈是这方面的权威专家。
他是她的主治医生,白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师说歪头一笑,“用不着这么吃惊吧?”
白杨嘴角苦涩,“你心态不错。”
师说:“这算是夸人?”
“算是。”
“白天你问我他为什么学医?”良久,白杨说。
师说‘嗯’了一声,“你说救人。”
白杨:“我猜还有一个解释。”
师说看着他:“什么?”
“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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