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廖中遥带上肉脯和水果前往破庙。等了半天，才见老妇人拄着拐杖，从外进来。廖中遥迎上前，递上礼物。老妇人无视，从身边走过。廖中遥习以为常，知她如此。
老妇人坐下后，道：“与我讲讲她的事。”廖中遥便将所知一一道来。老妇人忽然问道：“她有没有论起过我？”
“没有。师父只是说她来自陇西，就无他言了。”
“一个字也没说吗？”老妇人喃喃道。
廖中遥终于忍不住，问道：“您与她之间，到底是怎么了？”
老妇人静了半晌。廖中遥以为问错了话，正想如何弥补，就听到她道：“她的婚事，我们不同意，她便走了。”神色怛惨。
“就这吗？”廖中遥心道：“父母不同意，就累得他们如此，值得吗？”遂对老妇人更为同情，道：“我师父这么做，确有不当之处。”
老妇人脸色一变，斥道：“你懂什么？出去！”将廖中遥赶了出去。廖中遥又好气又疑惑，对着破庙喊道：“莫名其妙！”
第二天早上，廖中遥见天色阴沉，怕是要下大雪，想了想，还是带着被子和厚衣物前往破庙。她将东西放好，正想走，老妇人问道：“现在没有她的消息吗？”
廖中遥正颜道：“没有。自从泸州来中原，我询问了不少人，没有一人知晓她的名字。我明年要去陇西，没想到就在长安遇到您了。”
“陇西？去那里做什么？”
“我大哥在那。且师父来自陇西，我想那里定有人知道她的事情。”
“那边老的老，残的残，谁能帮上忙。”老妇人嗤笑道。
廖中遥心里有些疑惑，不知所指为何。
老妇人问：“她教了你几年？”
“四年。”
“你这般去陇西，遇到他们，岂不是丢她的脸？”
廖中遥一脸困惑。
“起身，拿剑刺我。”老妇人随手捡起一根长树枝，站了起来。
廖中遥一怔：“您说什么？”
“拿剑刺我！”
“这怎么行？”
“你伤不了我。”
廖中遥抽出长剑，犹疑不定，向老妇人刺去。老妇人侧身避开，手中的枝条重重击在廖中遥右肋下，疼得她大叫出来。
“你这武功怎么行？！”她随即又向廖中遥攻来。廖中遥也不敢客气，挥动长剑而进。
半天下来，廖中遥身上被击中不下十几次。待她回去，解开衣服，见身上满是青痕，怨道：“打这么狠心做什么？虽然我是师父的弟子，武功也不及师父厉害，可也不用打这么疼吧？人都道爱屋及乌，她就是一股怨气。”幸好没有击脸，否则真是无法见人。
想到明日还得去，廖中遥便有些头疼。她一直在想如何不被打，忽然有了个主意。第二日一早，她特意多穿了两层厚衣服，想必打起来不疼。待她与老妇人一动手，便即后悔。身手不便，施展不开，又被白白多打了好几下，疼痛不减昨日。
无奈之下，她每日苦思冥想，寻求妙招。奈何老妇人的出手神妙莫测，绝难预料。廖中遥也有些害怕，不知会不会被这般活活打死。大约十几日后，她渐渐发现，老妇人的剑法终是有迹可循，只是奇正相袭，变化多端，难以揣测。她回去后便模仿老妇人的剑法，虚虚实实，顿觉奇妙无穷。想起师父教她的心法，当初不能理解，现在不求而自明。她兴致高涨，每日从外归来，便勤练剑法，无一刻放松。如此下来，互为击剑，她也能拆招闪躲，顺势反击。
这般匆匆，已至年末。除夕当夜，廖中遥在破庙中备上酒食，与老妇人作伴。虽然过去若多天，她依然不知老妇人之名，但对老妇人的教导，心存感激。她为老妇人斟上一杯酒，道：“我敬您一杯。”老妇人一饮而尽。
廖中遥喝了几杯，话也多了起来：“我小时好动，见得邻村人习练武艺，觉得有趣。我父母便将我送到那边习武，现在想来，那位老师武功虽不甚高，但对基础要求极严，我真是获益不少。后来遇到师父，学习剑术，进步虽不快，但师父始终温和以待，我心中十分感激。”
老妇人低声道：“她是个好孩子，对人都好，她的朋友都喜欢她。”
“是啊。开春了，我便要去陇西了，您不如和我一起去吧，我还可照顾您。”
“陇西，我回陇西做什么呢？”她幽幽叹出。
“虽然我不知师父要做什么，但中原一带从未传闻她的名字。我想，她说不定已经回去了。”
“回去？”老妇人睁大眼睛：“仇人，她有仇人，一定是他！那仇人会去哪？到底在哪里？！你为何这般命苦？！”
廖中遥见她狂躁，想安稳住她，却根本抑制不了。老妇人踢翻瓦罐，将她掀在一边，冲出门去。廖中遥爬起来，再赶到门口一望，已不见老妇人的踪影。黑暗沉沉，何有人迹？
除夕将尽，廖中遥独归。路过人家处，门口悬挂着彩灯明烛，里面传来欢声笑语和爆竿之声。她心下黯然，料得家中亲眷此夜同庆，却少她一人。团聚之夜，欢庆之时，自己却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又忆起顾孟弋来，她新为人妇，现在大概与夫君同庆。她心里难受了一阵，等回到宅子，老张正与家人庆贺，便将她拉了过来，欢笑宴乐，她心中又想：“四海之内皆弟兄，自己何必这么愁愁苦苦。”与众人闹至夜深方眠。
元旦，廖中遥早早起来，与众人道了吉祥，便前往破庙。里面惨淡一片，灰烬覆地，老妇人没有回来。廖中遥本以为她不久便归，可一连几日，也不见人。她便知人已经走了。她想：“师父跟她母亲还真像，总是这般就失踪，不知归处。”以老妇人这么厉害的身手，倒是不用担心。
晚上饮酒，老张对廖中遥道：“再过几天，我就引你去见元风来。他大概上元节后就出发。”廖中遥物品不多，只是畏惧西北苦寒之地，准备了一些厚衣物。十天后，老张带上廖中遥，前往长安城西部的一个市集。该处不少商人在此装卸货物，以待远行或是入城贩卖。老张领着廖中遥，穿过喧闹的人群，来到一个院中，里面搭着棚子，堆砌着各色货物，还有马匹与骆驼饲养其中，不少人在此来来往往。两人见了元风来，元风来知晓来意，遂令下人将廖中遥领往客房。
廖中遥在洛阳，随着顾武和顾孟弋识得不少人。此次来长安，刚刚在李芸庄园的人熟悉起来，又要置身于陌生之所，难免心中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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