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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学习桌上并排放着两台一模一样的笔记本电脑，打开着相同的页面，“普通高中生志愿填报”，相同的倒计时“还有29:59，请在规定时间内填写”，以及相同的大学名称、专业名称。
林金松按下确定键，看到一旁的弟弟正在认真地打字，打下的正是自己刚刚按确定的院校。“没听你提起过，你也想去这座城市？”
林水松闻声，手上的动作立刻停止了。
予取予求，直情径行。
十八年的学习、重大决策上的模仿，像是不可磨灭的刻痕印在他作为人类的骨头上，无法摆脱的记忆更像是融入他的血液中，以至于现在他获得了自由，却忘记了如何行使自由。
林水松慌忙按下Backspace，直到页面上的填写栏再次成为空白。想去的那所大学，不在全国一线城市，不是有世界排名的名校，校园里不会有慕名而来的游客，没有吵闹，学生在这里不过是学习，是一所再平凡不过的大学。称不上最好，但也不坏。
而想去那里的理由只有一个。
林水松重新输入院校名称、专业代号。甚至不用填写第二、第三及后的志愿，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被选择的学校录取。
“你可是咱们的省状元啊水松，有点追求行吗？我也不是说你选的这个学校不好。但是清北可是大家公认的好学校，相比之下你选的那个不就有点……相形见绌了？亏了你自己考那么高的分！”
这是林水松十八年以来第一个自己做的决定，他问过自己的心。它的回答只有三个字：何修敬。就算认识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在一起相处的时光更是寥寥无几，就算见面的场景并不总是令人欢喜，就算……“谈恋爱”的决定是出于对哥哥决策的模仿，但现在的林水松可以确定，自己内心的这份情感，就是人类所说的“喜欢”。
“我喜欢这所大学！”林水松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没有人能干涉你的决定，就算是爸妈也不行，哥只是建议，一切都看你自己啦！”林金松摸了摸弟弟的头，“这么多年咱们俩就没分开过，之后要去不同的城市念书，你可别太想哥。”
“谁想谁还不一定呢！”林水松难得幽默。
毫无意外，不出所料，兄弟二人都如期收到了自己填报院校的录取通知书。林父林母给儿子们准备了丰盛的庆宴，笑着笑着就流下了眼泪。
“你们俩就要离开家了，我们就成空巢老人了……”
林父帮林母拭去眼角的泪水，“寒假就回来了，总共算下来也就几个月见不着，再说了现在科技发达，不会视频通话嘛！”
“我们每天跟你们报备工作！你们就放心吧！”林金松也在一旁帮忙安慰妈妈。
分别总是充满泪水，可分别无法避免。
虽然深知这是小概率事件，但林水松的内心总在盼望能够在飞机场偶遇何修敬。问他坐哪班飞机不过是一个电话的事，或是像询问填报院校一样问陈乐春也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可直到最后林水松也没有问出口。若是机场见不到，校园里一定可以。
人是擅长思考的生物，对未知未来的预想也是思考内容之一。在三个多小时的航程中，林水松一直在看着窗外那些他生平从未见过的景色，一望无际的白与刺眼的光，脑子里也一刻不停地构想着所有可能与何修敬相见的场景。
拖着最大号的行李箱，双肩包也被塞得满满的，独自一人的林水松在校园里走得有些吃力。虽然在进校门时有不少学长学姐被林水松的外表吸引，争着要帮他拉行李、找宿舍、办理手续，但都被林水松笑着拒绝了。
夏天的暑气还没散尽，南方城市更是热得堪比家乡的大暑节气。衣服的布料已经被汗水浸透，衬衫粘在后背上，十分令人不适。
林水松从书包侧边掏出从便利店刚买的冰水，两口下肚，顿觉宜人。他又不合时宜地想起去年夏天与何修敬一起吃过的草莓圣代，心说一会儿放下行李要去找一家甜品店坐坐。所有的私心不过是因为那唯一的愿望，见到何修敬。
愿望成真时，讶异无措总是大于惊喜。像初见时那样，何修敬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个，炎热丝毫不能对他产生影响，甚至他的脸上都不带一滴汗珠。正式的着装使得他手上的棕色手绳显得格格不入。何修敬身边的人却不像他一样清闲，左手公文包右手文件夹，脸上写满焦急，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向何修敬汇报什么重要信息。
打招呼，打招呼。林水松在心里默念。
“修敬。”
何修敬这才注意到眼前的人，是他最想见却也是最不愿意见到的人。“林水松？你怎么在这儿？”何修敬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一下就认出了眼前的人是林水松，而不是那个与他样貌别无二致的哥哥。
炎热和紧张，让他汗流不止。“我来报道……我在这上学。”
“我知道你是来这里上学！我是问你为什么来这儿！”
林水松不知道何修敬为什么生气，可他的语气清楚地表明着愤怒。“我……”
“你他……你难道不是省状元？你往这里考是脑子有病？”何修敬及时改口，才没把“他娘的”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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