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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交。”或许是光线太过昏暗，衬托使然，林水松的脸色阴沉，与平时在校的他判若两人。
“我们不是在签合同，只是我单方面要求你，你照做而已，说什么成交之类的话耍酷！”林水松面前是一位年龄尚小的少女，身着一件彩色纱裙，模样十分好看。说话语气带着几分少不更事的稚气，一双大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看起来依旧明亮有神。
已经清校的校园显得有些空旷，教室里除了他们也再无他人。黑板上四个血红色的字母是少女刚用油漆写上的，她像一位爱好涂鸦的少年画家，蹦蹦跳跳地写下“TEST”。笔刷上的油漆因为蘸取太多而在重力作用下滑落，留下弯弯曲曲的印记。
讲台上一桶油漆散发出浓烈的松香味，让人下意识抑制住呼吸。
就在二十分钟前，林水松像往常一样走出学校大门，独自回家。哥哥恋爱以后，这对林水松来说已是惯常之事。林水松不匆忙回家，也无意在街上逗留，脚步不急不徐朝着家的方向安闲走着。突然，一只温热的小手拉住了他的小指。
林水松顺势看去，正对上少女微笑的脸庞。还没等他疑惑，少女就开口道：“大哥哥，该去做个测试啦。”
这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却被林水松理解了。他顺从地任由少女拉着他的手向着与回家相反的方向走去。也就是说，少女带着林水松又重新踏进了校园。学生都匆忙离校回家，少有人注意到逆行的一高一矮二人，就算偶尔有人不解，向他们投去狐疑的目光，也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教室钥匙放在门框上，林水松稍微踮脚就能触碰到的地方。少女一把夺走钥匙，轻巧地打开门，学着大人的模样优雅说道：“请进。”
林水松对少女的表现欲毫不理睬，自顾自地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月光洒在课桌，也落在他的侧脸。
“测试的时间是随机的，拖到现在你也该着急了吧。再不测试就来不及啦。”
林水松用手指着脸看向窗外，不顾少女喋喋不休。
“那就按照你喜欢的方式来测试吧。”少女不知从何处拿出厚厚一叠白纸，上面密密麻麻印着数不清的小字。
林水松接过试卷，闻到淡淡的纸张木香和印刷墨香。
“所以你今晚就回不去喽，就算你奋笔疾书，也要到明天早上了。也或许是明天晚上，或许是更晚些时候，到底是多久呢？”少女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
林水松知道，眼前所见一切景象和白天所在的教室如出一辙，来的路线、开门的情状也毫无差别，但此处不是学校，这里也不是自己的座位。就算天亮，也不会有学生抱怨着“作业真多”走进教室补觉。他不再理会在黑板上乱涂乱画的纱裙少女，取下笔帽开始测试。
像是不知疲倦，他不停地在纸张上留下自己的笔迹，甚至不用读题、思考。少女画了一会像是犯困一般坐在林水松身旁，头一点点下沉又猛地抬起。没过多久，纱裙少女枕臂而眠，呼吸趋于平缓。
少女被刺眼的阳光唤醒，她缓缓抬起头，看着自己被压红的手臂，稚气喊道“早上好！”
林水松闻声放下笔，写了一整夜的他终于得空活动活动手腕。
“不用这么勤奋吧，写了多少了？”
“过半。”林水松眼里布满红血丝，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阴沉气息。因为一整夜不眠不休，不进食不饮水，嗓音也显得有些沙哑。
“反正一辈子就这一次，辛苦辛苦点吧。”少女看起来只是上小学的样子，但话语中总偶尔溢出久经世事的老成。
“你叫什么名字？”
“从阳。”
林水松波澜不惊的面庞上显出一丝讶异，却没有再追问下去。
“问这个干什么？我只是监考官，你贿赂我没用的。那些题目我又不会。”少女从座位上跳起来，又小跑去讲台，拿油漆乱画起来。昨天的画作已被风干，颜色不像液体时那么鲜亮，像是干涸的血印。
林水松没有解释，又重新开始奋笔疾书。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少女在讲台上哼起了原创曲调的歌。
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流逝，少女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不可以！”少女伸出如葱段一般细嫩的手臂挡在林水松的身前，“不可以走。”
“为什么？我答完题了。”
窗外渐渐变暗，天空出现两种颜色。没有师生的校园显得阴森可怖，这里只有几栋没有生命的水泥建筑物和两位不速之客。
“你怎么缺乏常识呀，答完题还要等一个结果嘛。在确认合格之前你都不能走。”
林水松低下头，又重新坐回椅子。他死死地盯着课桌，仿佛在记忆摹写木桌上的纹路。不得不承认，林水松现在脑中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有在思考。如同被判死刑的犯人，知道无计可施时，只有等待死亡。
等待一个结果，只要是合格就一切如常。
天完全暗下去，像昨夜，月光又偷偷跑进屋子，带来关于他的消息。
林水松没有注意身旁的少女，也就没看到她在一段时间内的失神，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僵硬的尸体。
“你可以离开了。”少女突然开口，是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淡漠语调。可林水松没心思去管她的异常，一句再见也没说就径直向教室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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