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慊看众人饮下杯中酒水之后，脸上笑得灿烂，将酒杯放回去时似是有意又像是不小心，竟然失手打落一个调羹。
那调羹掉到地上，碎裂成几片，桌上几人刚饮下酒水，还未来得及开声，那调羹碎裂的声音显得尤为响亮。
调羹落地后，院外突然传来几声响动，楚昭越回头去看，窗纸上映满了人影——他们被包围住了。
“子秋……你——”楚昭越张口欲言，突然胸口一痛，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这动作像是信号一般，桌上几人嘴角也吐出几抹血丝。
林慊笑得更加灿烂，将筷子慢悠悠放好：“我等这天很久了。”
“为什么？”楚昭越脸上难以掩饰的悲痛，“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偏偏是与他年少相识，助他推动“官学下放”，还相约以后一起将奴籍取消的林慊！
“我早已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就是为了等这一日。都慢着！”林慊喝止试图进屋的人马，转用一种怀念又温柔的语调，“那我就让你们死得明白一些……”
二十三年前，皇城内一年内竟有数名妃子有孕，天有异色，似是有神人降世。当今圣上昏庸无能，却又怕担亡国罪名，便请能人异士卜卦，其中有一名天师，看见皇城上有两条龙影，说人龙即将现世，正在挑选自己的母亲。
此话一出，各妃母族互相倾轧，授意女儿狠下毒手。十位有了身孕的妃子，最后只有四名侥幸生下了得以成人的孩子，其中有一名还是一个生了几日才被发现有了皇嗣的宫女。
此时皇后已逝，太子体弱，东宫名存实亡。几位皇子的母妃明争暗斗，各立山门。次年三王母妃淑贵妃母族请天师卜卦，问皇城龙影归属，天师说看不清，但城西宁家将有一龙。
林慊说到这里，顿了顿：“淑贵妃家派人打听，发现宁家这胎是个小姐，便没追究，直到四年后……”
五年未有新生儿的皇城又迎来一名小皇子，便是十三皇子。而城西宁家，也诞下一名男婴。
又过九年年，太子重病。皇上觉得是因他挡了人龙的道，福薄，便又请天师入宫，问龙影之事，天师说龙已现世，不愿再泄露天机，以免危险。
与此同时，淑贵妃和四王五王母妃家请的卜人，算出城西宁家确有龙气。这两位妃子又派人去查，发现那宁家小公子是个半傻，学什么东西都比别人慢半拍，可他们不敢冒险，还是决定斩草除根。两族一不做二不休，竟然在此事上达成一致，合力灭了宁家满门。
“只是他们不知道，宫内平日里不敢争不敢抢的婉嫔，竟然和城西宁家有来往，还欲结娃娃亲，冒着危险将这事传给了宁家老爷。”林慊像是陷入回忆，“那时我在花园，正好听见宁老爷和宁夫人的话。”
乙心听了，突然插嘴：“那**在花园做什么？”
林慊脸上显现出一股成功报复的快感：“我将那招人恨的破猫摁死在水里！如若不是它，我的母亲也不会死！”
“猫？”龙舟珩突然想起什么，“雪球儿？”
林慊听见这个名字，恶声道：“就是它！那日我母亲重病，我好不容易求人请大夫过来，那猫好巧不巧竟在那日也有些不适。大夫路过院子时，被宁家大小姐叫住去医她的猫！”
“听闻我的母亲病了，她竟然说‘不过是一个粗使婢子，哪有我的雪球儿打紧’……我母亲那晚便去了，不过我也替她报了仇。不但淹死了那猫咪……”
林慊脸上涌上疯狂的神色：“城西宁家被灭门那晚，宁夫人将我与那宁忆分作两路，让我带着小少爷上路。我把最喜欢我的小少爷放在林子里，转身回去，将那对走另一条密道的小姐和婆子堵死在密道里。宁夫人信我，竟然真的将那两人逃走的路告诉我了！”
那时候宁家早已被宁夫人放的火烧成火海，宁家老爷和夫人为了保孩子周全，宁愿用命去换。宁忆和嬷嬷抱着包袱走入密道，却发现密道尽头的出口堵住了，而回身便是浓烟。
“我听见她们的指甲在那木板上划了很久，等没声很久后，我才带着小少爷上路……”林慊笑着说，“我到现在还最喜欢听，指甲划过木板的声音。”
乙心突然捏爆了手里的酒杯：“那这和你如今密谋夺位有什么关系！”
“关系……自然是有关系。”林慊温柔的说：“我母亲常常教我要有做奴婢的本分，要我忍，要我认命。可她偏偏要在临死前告诉我！”
“我也是宁家老爷的种！”林慊瞪大眼睛，似乎还有些难以置信，“那宁家老爷沽名钓誉，为了博个好名声，装作与夫人恩恩爱爱，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转头对我母亲见色起意！强要了她，还想将她赶出宁府。”
“可怜我母亲在穷苦巷子里生活了一年，拼死拼活将我生下，不知如何养大我，竟然只能回宁府做事。那些人见我没有爹，都说我娘不知廉耻！我娘害怕老爷将她认出，不敢再宁府多走动，谁知那宁家老爷早把她忘了，当头打脸的对上还没把她认出来！”
“宁家明面上只有一个小姐和一个傻少爷，是他们不知道还有一个我在。”林慊突然笑起来，“那日我在花园听见他们对话，就知道宁家若是有龙，那条龙必然是我！不然后面宁家不会起火，也不会有机会让我报仇，让我脱离奴籍——多好笑，明明我也该是宁家的少爷，就算不是，我也当是个常人。可因为我娘是奴，所以我生下来也是个奴，还只能接我娘的班，做那倒粪桶的工作！凭什么！逃出来那日我就告诉自己，我迟早要做万人之上，将那些同我一样可怜的人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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