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舟珩当然不会自己做饭，今天也不想在这用晚饭。打发走要给他做饭的鱼妖，从茶桌上拿起几块甜糕塞进怀里出门，不知不觉走到西市靠里的凝春院正门。
现在天色正好，火烧云正从海面上烧起来，映着飘着彩带的飞檐。凝春院已开始上灯迎客了，凝春院院门到主楼还有些距离，公子是不出来的，只让龟奴站在院门口将客人引进去。
主楼大厅里刚摆好东西，过几日有小倌办初台宴拍卖初夜，正式接客，雅娘让这位打今天开始登台献技，博人眼球，以期能卖个好价钱。
“诶，柠黄，你看来的第一个客人？是不是昨晚那个？”春茗眼睛尖，看见迈入大厅的龙舟珩，推推柠黄让他赶紧上去——凝春院没有什么一个客人只能专点一个公子的规矩，都是看上谁要谁，客人选公子，公子没谱大到一定境界，可没有选客人的权力。这来的回头客不赶紧把握住，简直是肉往别人嘴里送。
柠黄今天穿的艳粉色薄纱大衫，衫上还绣了红黑锦鲤衬荷叶，简直不伦不类。这是用托龟奴买的“又艳又便宜”的布裁的，柠黄做完了一看也觉得丑，一直不敢穿。今天被春茗耳提面命要“穿打眼些”，才翻出这压箱底的衣裳穿上。自己也知道有些出奇，就拿了把折扇遮在面前一扇一扇。
龙舟珩看见一个身上又粉又黑又绿又红的小倌，拿了把空白折扇遮着脸往这边走。他视力好，就看见那丑艳丑艳的薄纱大袖衫下透出些莹白的皮肤，手臂细细的一条，挥起来几乎看不出袖子在舞动，拿着扇子的那只手腕处层叠地堆了些袖子，衬得手白酥酥，龙舟珩看着觉得心上痒痒怪怪的，便移开目光。
“客……客人还记得我么？”等对方走到自己面前站住，折扇半收，露出双带着希冀的圆圆笑眼，才认出是昨晚那个吹箫的，点点头。
柠黄是个单眼皮杏眼，眉骨还不显，眼睛虽然不小，但平日里看着上眼皮半耷拉着很显困，不过笑起来的时候上眼皮会略往回收现出道褶子，下眼睑还会推起一道卧蚕，衬得眼睛娇俏可爱。龙舟珩在心里细细描绘了这双眼的形状，又望向对方眼里，那眼像玻璃珠浸在一汪清泉里，亮晶晶的。
“你这眼睛笑起来比我见过的晶石还亮眼上几分。”这句话打破了两人对望的氛围，也让柠黄迅速从被盯视不敢移开视线的窘迫中挣扎出来，将龙舟珩引到桌旁就坐。柠黄给找了个能看清舞台的好位子，春茗一看，气得拍手骂了句“呆子！”
“你在这给人当狗头军师当得还挺称职呢？”舒云看春茗站在那面容扭曲，走过来凑热闹，也不管对方待见不待见，“哎哟还找了个看得最清楚的位子，以为占位看大戏呢？”
柠黄也不知道后方有两人正为自己选这位子针锋相对，他还想着让龙舟珩点菜，好光明正大夹点肉吃。龙舟珩靠吃那些甜食已经吃饱了，但看眼前的少年眼巴巴看着自己，水晶珠子似的眼球里刻了个大大的“肉”字。心下一松连带着钱袋也松：“我不知道什么好吃，按你口味点吧。”
“诶！”柠黄脆生生应了，点了四道肉菜一道青菜。都是实惠好吃的菜式，但龙舟珩不动筷他也不敢动，无奈，龙舟珩夹了一筷青菜到自己碗里当做剪彩：“来时吃饱了，你吃。”
柠黄一听，喊跑堂上了碟云片糕配七岭岩茶给龙舟珩填嘴。
龙舟珩来的路上已吃了很多甜食，正口干，就没有碰云片糕，只喝茶。茶叶换过一泡后，店里人多起来，台上也咿咿呀呀开唱。他可听不懂台上婉转的唱腔，更不要说讲得是什么故事，转头看吃饱饭的柠黄，心思也没在戏台上，看几眼台上瞄几眼龙舟珩。
龙舟珩看着觉得好笑，又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心思活络起来，让柠黄吃饱了带他回房。柠黄正怕对方问台上唱得什么戏，见对方要到自己房里去，大松口气，在春茗隐晦赞赏的目光中打着灯笼，勾着龙舟珩的胳膊往副楼走。
到房里就是要收过夜费了，柠黄心里算盘打得啪啪响。
这个时候回房的人不多，二楼栈道上只有柠黄和龙舟珩两人。两人一同走在习习晚风中，龙舟珩这次没有醉酒，颇有兴致地走走停停，借着柠黄手上灯笼的光，看看栈道附近的风景。
楼下的园子里肿了不少树木，有些已经很高，树冠长到二楼的高度，冲栈道上的两人散发着植物的清香。
此时是深夏，树木的香气让人倍感清凉。龙舟珩走近一顶树冠，想摘片叶子，不想树冠茂密的枝叶中突然传来颇具冲击力的声音：“吱儿哇！”
柠黄听见蝉鸣声，想起春茗跟他说客人都喜欢做英雄的感觉，小倌应该给个人这个机会，于是用拿着云片糕那只手抱住龙舟珩一只胳膊：“柠黄有些怕……”
“什么东西！”没想到龙舟珩从没有听过这么奇怪的叫声，反应比他还大，连忙后退四五步，反手拉起柠黄想跑。不想脚下一绊扑倒在地，摔了个结结实实。柠黄吓了一跳，连忙丢掉手里打包的云片糕，扶着龙舟珩坐起来。
龙舟珩被狠狠吓了一跳，正大喘气，柠黄见了赶紧抬手抚上他胸口帮忙顺气，却发现手掌触到什么粘腻湿滑的东西，凑到光下一看，一层红得发黑又浓稠的东西，又想到刚刚客人的胸结结实实摔在地板上，心下一咯噔，张嘴想要喊救命，不想喉咙被掐着似的喊不出声，竟然是吓到失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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