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启文。”太子释突然开口，“你有多久没有看过烟花了？”
徐启文将缩在袖子中的手缩地更紧了，仔细想了想后回答道。
“这些年皇上身体不大好，整个帝都禁止任何的爆竹和烟花，就连春节的保留项目都取消了。这样算来，唔……大概已经有个三年了吧。”
“那么你现在想看烟花吗？”
“想的，主子。”
“好，那就看吧，我们一起。”
徐启文本身其实并不想看烟花，但他能够感受到，太子释想看，徐启文隐约能够猜到一些，那些太子释想看到的，并深切希望着的东西。
这些日子以来，二皇子勾连丞相，伪造谕旨，将太子释骗去赈灾。太子释则暗度陈仓，明面上对父皇的律令毫不迟疑，当即动身，实则是派替身过去，自己则留在皇城暗中调度。
睿王为什么会突然回到帝都，景明为什么说太子释已经将徐启文让给他了。
有些事情，不是呆在深宅之中，就能装作不知道啊。——
不过因为睿王和太子释手中都在明中暗中握有军权啊。
徐启文站在太子释的身后，等待着太子释的下一步指示。
可是太子释没有言语，依旧看向远方，看着火焰燃起的方向，看向火焰之上，暗淡无星的漆黑天空。
“徐启文。”太子释开口，他的眸中的世界一半时猩红的火焰，一半是漆黑的天空，就在他开口的那一瞬，伴着轰鸣声，绚烂无比的烟花绽放在他们的头顶，盛极之时，天与地终于都是一片绚丽的赤红。
“烟花，这不是就来了吗。”
真好，一切都没有超出计划；真可惜，他那愚蠢的二弟这些年来毫无长进。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徐启文对太子释五体投地，那种礼节，并不是一个区区太子能够承担得起的。
太子释抬脚，走下石阶，行向着火焰燃起的方向。
“走吧。”
“诺。”
主人穿着白衣在夜里行走，卑微的仆从跟随在他的身后。
******
恢弘壮丽的宫殿在烈焰之中焚烧，朱红的柱子，描金的匾额，晶莹的琉璃，熊熊的烈火吞噬一切，焚尽这些奢靡之物的最后价值，为它们粉饰上漆黑的色彩。
高贵的，遥不可及的，最后零落在泥土之中，再也分不清彼此。
当又一根柱子倒下的时候，二皇子手下的私军对禁卫的绞杀已经到了快结束的时候。皇城的禁卫这些年在各方势力的努力之下，早已经名存实亡，不过是些养尊处优的新兵的养老地。至于二皇子的人手，则是来自丞相府和御史大夫的府军，还从城防部队中抽掉的精英，以及江湖上的好手。这两者之间的对抗根本称不上是战斗，只能说是屠杀，如果从上空俯瞰下去，那不过就是银色的人流吞噬金色的人流，没有任何的一丝凝滞。
他们前行道路上的尸体已经被手下清掉，但血迹还没有来得及洗刷，二皇子的一袭崭新的白衣，这一路走下来，现在已经快要不能看了。
指尖触及到别在腰间的宝剑剑柄。
二皇子知道。
他这是在逼宫。
老皇帝还没有真的病死，太子爷也没有犯下可以被废黜的过错，他也没有什么举世瞩目的建树。
二皇子清楚地明白。
即使他登上了这个皇座，他也仍旧名不正，言不顺。
厮杀声渐渐停歇，恢弘的太极殿已经近在目前，二皇子带领着手下，在太极殿前的巨大广场停滞。
可是那又怎样，名为青史上被白纸黑字粉饰过的名，言为百姓所能听到的被篡改过的留言。三公中的两位连同他们的党羽都已经投到了自己的麾下，太子释已经被迫前去赈灾，睿王则早已被封王派往边疆，现在京城之中只有他一个皇子和一个垂垂老矣的皇帝。
说他不忠不孝也好，说他太过激进急躁也好。
无论怎样也好，这场策划许久的宫变，绝不容失败。余光扫视过这些年与他一同进退的幕僚，二皇子知道，他也失败不起。
为了这些志同道合的好友，为了他们理想之中的那个国度。
他不会输。
深吸一口气，握紧宝剑的剑柄，面对着今日格外死寂阴森的太极殿前的广场，无路可退的二皇子只能继续前行。
“哎呀，就不能等等奴家吗？”
这个声音？
二皇子和他身后的丞相长子同时回头，果然，红衣的妖物姿态婀娜，容貌狰狞，他抱着色彩不祥的锦盒，从不知名的黑暗角落走出。
“景明。”丞相长子眉头紧皱，二皇子喜笑颜开。
二皇子快步上前，丞相长子拦都拦不住。
“景明，你那边怎么样。”心中隐约的不安令二皇子急切地渴求一些令人心安的答案。
景明没有回答，柔柔地笑着，若容貌没有被毁的时候，这笑意想必是极美的景象，不过现在，不过是让人心中忍不住泛起丝丝凉意。
怀中的锦盒被打开。
鲜血的气息铺面而来，看到锦盒之中的东西，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种惶恐和惊异倒不是因为场景有多么血腥，毕竟这一路而来更加可怖的众人也看过了不少，真正让人展现出这种惊异的是锦盒中头颅的面容。
“这是——”
丞相长子倒吸一口冷气。
“太子陛下的……”
“没错，是的呢。”景明的笑容柔软，寻不见任何的杀意，“卯兔中午给我送来的时候，我就想着要带来给大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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