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似乎失去了颜色。雪花夹杂在强风中打着旋儿,时不时刮过赤裸在外的皮肤,随之而来的便是短暂而尖锐的疼痛感。
长久的寒冷让皮肉隐隐作痛。蒂尔的脑袋很晕。身体难以忍受的沉重,胸腔似乎被压迫着,难以呼吸。
眼前有些发黑,又似乎有些发白。
“呜……呜呜……”她喘息着,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哀嚎,胡乱挥动着四肢挣开彼永德的束缚。
骗子。
她从少年身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奔跑着。
白色。冰冷的白色。
她茫然的睁大了眼睛,身体摇摇晃晃。
身后传来急怒的呼喊。
可是没有办法回头了。
已经没有办法再忍耐了。
她仓皇地想着,在雪地中踉跄了一下。
直到少年追上了她,把她按在雪地里,那冰冷的雪蹭在脸上,她才终于听清了外界的声音。
她激烈的挣扎着,喉咙里发泄地尖叫,可是彼永德压在她的背上,死死地勒住她的身体,不允许她挣脱开。
“小尼,你乖一点……”他喘息着,神经兮兮地呢喃,“……再不听话,我也会生气的……”
她流出了眼泪,抬起头看向他。
“……你在看什么啊。”彼永德的身体僵**,脸色阴沉得可怕,“不可以的,小尼,不可以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
“呵呵呵……”她狼狈地趴在地上,嗓子破风箱似的发出干涩的笑声。“彼永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你到底凭什么呢?”
他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观众,冷淡而又倨傲地俯视所有人。
每个人在他眼中都只是一串代表死亡日期的数字。
他真的把自己当做了死神。
骗子。
“我对你已经够好了!”彼永德发了狠,猛地翻过她的身体,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神态狰狞,“小尼——我对你那么好啊!”
“骗子……骗子!”她艰难的拉住他的双手,仇恨的看着他:“我绝对不会……输给你……”
“……你一定要跟我作对?”彼永德气疯了,眼睛里发出凶狠的光:“我那么喜欢你……”
“你才不是喜欢我!”蒂尔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你只是喜欢你自己!混蛋!混蛋!!你看着的根本不是我——你只是看见了你自己!!”
“你说什么胡话!”
“如果我有寿……!”她用力扯住他的衣领,竖瞳尖利,眼瞳中跳跃着疯狂妖异的火光,“如果我有寿——你还会喜欢我吗?……回答我啊!”
骑在她身上的少年,被迫弯着背,在极近的距离里回视她的双眼。
“……”
他沉默着,没有回答她。那双猩红的双眼中闪烁着难以理解的痴迷和狂乱,可是她却从这双眼睛深处读出了更加复杂的感情。
“……我明白了。”
她终于说。
他是一个孤独的人。
即使她陪在他的身旁,两人的心意没有相通,这种陪伴就毫无意义。
他仍然是孤独的。
他的眼底深处闪烁着对于世人的冷漠,却又隐藏着压抑极深的恐惧与不安。
“很痛苦吧,彼永德。”她说,用手合上了他的双眼,“很痛苦吧——对于不能成为人类的自己……”
在他的理念中,彼永德就是死神。他不是人类。
作为一个死神,活在一群人类中。
这样一个奇怪的死神。
那是多么孤独呢。
“我绝对不会原谅你。”蒂尔颤声道,“彼永德,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你只是渴望着一个同伴。
无论这个人是谁都好。
你想要的从来不是蒂尔。
你只想要一个小尼。
“……你要离开我。”压在她身上的少年愣愣地看着她。那份桀骜和阴沉终于从眼中褪去,他似乎领悟了什么,苍白的脸上浮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他的眼神失去了攻击性,常年阴冷的脸庞流露出几分软弱与恐慌:“你要……离开我……?”
“因为你从来没有把我的心意放在眼里。”她垂下眼睛,“我不能做你的宠物。”
“……不可以的,小尼,”他俯视着她的面孔,浑身发冷,“不可以离开我……”
他的话令女孩露出了疲惫和悲伤的神色。
蒂尔皱着眉,仔细地端详他。
彼永德有一张俊秀的面庞,可是常年阴郁的神色常常令人忽视了他的外表。
他其实很好看。
苍白的脸一旦卸去防备,流露出脆弱,就显得那样无助可怜。
但是他又是那样的可恶。
“我不是小尼。”她眼中不再含着温柔的容忍,而是坚定地回答他,“我是蒂尔。”
……
“所以,你和他吵架了。”
亚伦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睛凝视着她,宛如一片宁静的海,温柔而深邃。
蒂尔固定好他的轮椅,蹲**为他整理裤脚的褶皱,然后干脆坐在了他的脚边。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闷的嗯了一声。
亚伦没有再问她。
他们坐在一个小湖边,在夕阳余晖的笼罩下,冰层渐溶的湖面泛着温暖的橘红亮光,树木显得沉默而高大,微风吹过时会带来冬日独有的寒冷清冽的味道。
亚伦看着身旁的女孩,目光在她略显落寞的面孔上停留了一会儿,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
“不要担心,蒂尔。”他温柔的说道,“很快就会结束了。”
他的话令蒂尔侧过头,那双清冷的眼眸与他对视,终于流露出柔软的神色,干裂泛白的嘴唇也慢慢勾起一丝浅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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