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剪掉。……不行，这样可不是L，……L不会留长发呢。’
‘……背不能挺直。’
‘衣服只要和L一样就好…’
‘不需要睡那么久。……L的睡眠……’
‘……L……L……L……。’
‘你只要做L就好。’
……你只要……做L就好……
……
厚重的大门平缓地移动，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角落处几台电脑发出幽幽的蓝光。“小尼，”B面无表情地走进黑暗中，对着电脑前的人影叫了声，“你该休息了。”
蜷缩在椅子里的人一动不动，似乎对B的呼唤一无所知。
“小尼。”B再次呼唤她，“小尼？”
回应他的只有键盘被按响的声音。
坐在他面前的人，就像一个幽灵一样。
彼永德脸部表情扭曲了一瞬，直接将她的椅子转了过来，伸手按住了对方的肩膀：“小尼！”
“……！”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猛地抬头瞪着他。
幽蓝的光亮映照着苍白的脸孔，金色的竖瞳神经质的收缩着，目无光彩，眼圈浓重。
彼永德盯着她，语气忍耐：“小尼，我在叫你。”
眼前的人一头蓬乱的短发，白色t恤蓝色仔裤，双脚赤裸着蹲坐在椅子里。她看着他，似乎没有听懂他的话，惨白的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惊恐。
……太荒唐了。
两个人的穿着打扮，一模一样。
简直就像是镜子里的，惨白无力的影子。
……真是可悲的人啊。
他心中不知从何处涌起一股愤怒和痛苦，又不得不死死压抑住，无处宣泄的疯狂令人几欲窒息。
“彼永德。”金色的双眼渐渐流露出一丝光辉，少女神色慢慢放松，眼角甚至泛起一丝安慰的温柔。蒂尔轻声叫唤他，声音沙哑，带着挥之不去的疲倦，“你来了。”
彼永德面色阴沉地盯着她。半响，他的神色又重归平静。
“走了。”
他转过身，背对她蹲在她身前，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淡。
“……我背你。”
蒂尔看着他的背影，有点恍惚。
一年前，她接替了亚伦。她和彼永德成为了对手，进行CODE L计划——以失败为前提的一个实验类型。
目的是，“复制”L。
在短暂的时间内，用各种极端手段，以抹杀实验体的感性为前提，将理性绝对化——最终，达到“复制”的目的。
这真是一个荒唐的笑话。
一年前当她被带进那个噩梦之地时，彼永德就站在门前看着她。他们隔着研究员对视的那一刻，明明是她被绑上了各种束缚和电子仪器，但是当她凝视彼永德的双眼，那张苍白的脸上刹那间流露出的木然和死寂……
他看着她的模样，好像被绑住的人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蒂尔后来也回忆不起自己那时候在想什么。
她要记住的东西太多了，为了维持L的水平，她不得不舍弃了很多无用的回忆。
但是有一样没有办法忘记。
那就是彼永德的眼神。
他那时已有些癫狂了，不顾一切的攻击周围的人，绝望的眼睛淹没在血色里，喉咙里爆发出可怕的笑声。最后彼永德被死死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只从胸腔里发出野兽陷入绝境般的呜咽。
他趴在地上，歪着脖子对她露出的疯癫的笑容，她却总觉得是一种无声的哭泣。
无论是温特厉声尖叫的‘不要伤到头’，玻璃电子器械砸在地上的巨响，电棍击打在肉体上的闷响，或者别的什么……
周围的喧嚣都远去，只有他凝视她的眼神，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忘记。
彼永德，你……
你是真的……在看着，我吗？
……你所注视的，是……我吗？
“你还要发呆到什么时候？”
少年阴郁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
蒂尔有点呆呆的“啊”了一声，试图从椅子上下来，结果脚下一个踉跄，直接往地上砸去。
“……你到底蹲了多久？”彼永德险险抱住她，脸色更差劲了。
“四、四天……唔……”蒂尔脑子已经有点儿不清醒了，只勉强思索了一下，咕哝道：“……腿好麻……”
少年沉默地盯了她一会儿，干脆把她横抱了起来，朝着房外走去。
少年驼着背行走着，猩红的眼睛在地下通道了闪烁着隐忍的光亮。
“彼永德……？”蒂尔对彼永德感到有些不安。但她维持“Ｌ”的状态四天，长时间抹消自己的人格进行高强度的工作，此时头痛欲裂，已经没有更多力气思考了。
他低下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眼角却带着几分说不清的疯狂和残酷。
最后她半昏半醒间，只模模糊糊听见彼永德隐忍的话语。
“……你……甘心……？我……”
“——我们杀了她吧。”
【我们杀了她吧。】
她猛地睁开眼，眼前是熟悉的纱帘，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带来了熟悉的玫瑰花香，还有鸟儿的鸣叫。
……梦吗？
蒂尔坐起身，注视着窗前的钢琴发了会儿呆，换上干净的衣服起了床。
她照例去了亚伦的病房。
蒂尔推开房门的时候，亚伦安静的靠在床头，抚摸着已经快要枯萎的玫瑰花瓣。
他明明只有１９岁，但是在最初——她总以为亚伦是个３０多岁的人。那具年轻的身体，背负了那么多沉重的东西……面孔虽然年轻，心却已经老了。
也许正因为那时她双目失明，反而是用灵魂在看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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