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昏黄的烛光，玄明看着手中展开的信件不由得皱起眉来。
“……你看玄明大师表情那么严肃，那张纸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啊？”李皓晃晃头，“说起来他不是四处游历吗？居然还会有人传书给他？”
见这只狗居然还觍着脸凑过来，孟瑜后仰着身子，极其嫌弃地一掌把它给推开。“你别凑那么近，我现在看到你这张狗脸就烦。”他揉动着手指佯装威胁道，“——想掐死你！”
然而李皓立刻朝他呸了一声：“就你那德行，一天能在嘴上把我掐死至少一百次。”说罢，他小心翼翼地朝玄明那边探了探头，“我觉得那封信不简单，你注意到没有？下午他收到的时候，刚看到信封脸色就不好了。”
孟瑜听他这么一说，还仔细回想了下。他狐疑着道：“没有吧……我怎么没觉得玄明在收到信的时候有什么异常？你是不是想多了啊。”
所以说这年轻妖怪没见过世面，看什么事儿都单纯得很。要不是运气好，一开头碰上的是玄明，就凭他是天生魔星，恐怕早就死上八百回了。李皓不屑地朝他翻了个白眼：“有些事还是想多些比较好，你才能活得长久。我看哪，玄明大师自幼出家，在外游历也不过是一两载，与他牵绊较深的也就只有嵩山的那座和尚庙了。”他想了想，“从小在那儿长大，想必与同门的师兄弟情谊都不一般，少林养育了他二十余年，已不仅是师门这样简单了。要说来一封私信也正常，怕就怕……”
听着还挺有道理，孟瑜便追问他：“怕什么？”
“你是不是傻，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明白！”这狗子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一声，“怕那信根本就是冲着你来的！少林那边这是来问罪了！！！”
孟瑜这才露出恍然的神情，他不禁望向端坐在烛台前的玄明，他已经枯坐在那里小半个时辰了，橘黄的光映上他铅白的衣衫，投下灰暗的阴影。
“小子，你听我说，从现在开始，好好想想怎么脱身。”李皓靠近默不作声的孟瑜，特意压低了声音，“少林那边恐怕已听到一些风声了，要是真被那帮秃驴给逮着了，你就是死无葬身之地，懂吧？我可是听说少林门规严苛无比，恐怕就算是玄明大师也是不敢反抗的，你先前总不听我的劝，现在总要为你自己的小命想想吧？”
“门规严苛？”孟瑜忽然出声，他转过头去认真地看向李皓，“那……私藏妖魔，也会受到处罚吗？”
李皓搞不清他问这个干嘛，但也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个，大概是会的吧。”
“噢。”孟瑜有些郁闷，“怎么感觉我跟个扫把星似的，招惹的事情多，还总连累别人。明明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你才知道你是个扫把星啊？”
“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孟瑜瞪了眼说风凉话的李皓，“再说了，你说这么多也只是猜想，说不准那信根本就不是从少林那寄来的呢？说不准那里面说的根本就不关我的事儿呢？”
这人想得也太好了，现在外面把玄明与妖魔混迹一处的消息传得满天飞，说得那叫一个有鼻子有眼，就差编本书出来了。这个时候写信来，不是说他的，还能是说谁？
李皓本想嘲他两句，没想到这小子自言自语地忽然拔高了声音：“在这儿胡猜也不是办法，干嘛不直接去问玄明——我问问他。”
李皓顿时脸色大变，他刚想出声阻止这个傻子，却晚了一步。
“玄明！你那封信是谁寄来的啊？”
突然被人唤了一声，玄明转过头去，正对上孟瑜的眼睛，他甚至都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的——想知道就问呗，见玄明没有立刻回答他，他还又重复了一遍：“你怎么不说话，那封信到底是谁寄来的啊？”
一旁的李皓当即用狗爪子拍上脸，对这一幕显然是不忍直视。
这小子没救了，真的。
“你想知道？”玄明见孟瑜认真地点点头，他犹豫了片刻，尔后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是我的师父。”
这个人孟瑜是记得的，说书那会儿就提到了，把玄明引入少林又将他收为弟子的正是少林的方丈同寂禅师。果然与李皓猜想的一样，是少林那边有人写信来的，而且还是个大人物。但孟瑜还是不死心，他直直望着玄明：“那信里，说的是有关我的事吗？”
这回玄明没怎么犹疑，直接答：“是。”
“你师父是不是要你把我押回少林？”
“是。”
“为了要处置我？”
“是。”
孟瑜皱起眉想了想：“那你呢？你师父是这么说的，你准备怎么做？”
玄明定睛凝视了面前的孟瑜一会儿。
“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越快越好！”他顿了下，“——往南走。”
孟瑜从未见过玄明如此凝重的神情，还有他的声音，仿佛被烧化的铁水灌注了进去，既炽热又坚定。那铿锵有力的言语令孟瑜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他喃喃道：“和尚，你这算是公然带着我逃跑了吧？”
“我说过的，”玄明回答他，“我会为你澄清正名……我会保护好你。”
那话令孟瑜不由得抿了抿唇，继而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朝蹲在旁边的李皓道：“你听见没？”
“听是听见了，但我可不相信。”李皓小声嘟囔，“我都说过了，人类毕竟和我们不一样，你不要太相信他们了。”
“我不管，我就是相信他。”孟瑜眼睛亮亮的，“别的人我可以不信，但我会相信他。”
虽然觉得这小子估计是没救了，但李皓还是苦口婆心地劝：“你可别做白日梦了。妖怪和人类做朋友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的！我这儿可有一堆例子，你要不要听听？”
“我才不听！再说……”孟瑜哼了一声，声音低了下去，“我又不是想跟这和尚做朋友。”
李皓莫名其妙地转头去看他，见到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就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那你是想干嘛？”
孟瑜弯起唇来，流露出有些羞赧的笑意：“我中意他。”然后大概是觉得自己气势不够，又认真对李皓一字一句道：“我中意他！”
李皓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你疯了？！”
“滚！大惊小怪什么，”孟瑜撑起下巴，笑盈盈地望着他的心上人，“你难道不觉得他值得我中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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