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来监视的啊，难怪我们这一路总是扑空。”
敢情对方说不准这是当和他们躲猫猫呢。孟瑜不由啧了一声，发出了和李皓一样的感叹：“大妖怪真可怕。”他在河岸边坐下来，还扯着玄明的衣袖，“你也坐呀，你也坐嘛。”所幸玄明也不嫌这河岸会污了衣裳，便顺着孟瑜的意思坐下来，他侧过脸来瞥这小妖魔：“那些修为高的妖怪在这世上活的年头都很长，像这只鼠妖，他既然在世上作恶了这许多年，想来手段不少，自然也难抓住。”
“也是，我这些天看着你追来追去却连对方的影都见不着，看来很难办。”孟瑜突然指了指自己，“玄明呀，你原来不是也说过我很厉害的吗？那比起现在的这只鼠妖呢？”
白衣的僧人闻言望向面前的少年，湖光映在他孩子气的面颊上，有些朦胧又有些澄澈。见他那般认真却又懵里懵懂的样子，玄明面上渐渐泛出笑意来：“你与他不同，与这世间的妖怪都不同……”
听到他这么说，孟瑜来劲了，立刻托起下巴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他那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关心自己，倒像是听故事，甚至还要往下催：“有什么不同，你快说呀！”
玄明想了想：“这么说吧，修为高深的大妖绝不仅那鼠妖一只，甚至还有许多比他更为厉害的大妖怪，”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转头望向远方，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可像你这样的妖魔，几百年都不见得会出现一个。”
“哇，那我好厉害啊！”
“是啊……你很厉害。”
然而此时，相较于孟瑜那般单纯的雀跃，玄明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便是因为你太厉害，才会有无数除妖师闻风而来，誓要将那为祸人间的妖魔拿下。”
“……啊？？”
孟瑜听着皱起眉来：“我什么坏事都没有做，为什么就说我为祸人间了？为什么都非要来抓我呢？”他愣是想不通这个道理，只一想到天下间有这样一群人正磨刀霍霍，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自己，便不由寒毛直竖，“我做错什么事了吗？”他想来想去，“难不成也和当初的你一样，这些人都以为我是杀人如麻的魔头？”
玄明忽然沉默下来。
他的目光穿过略带凉意的空气，从孟瑜被月光濡湿的发梢轻轻地滑落，对上了那双明亮的眼睛，他看见倒映在那眼睛中的自己，看起来竟有些陌生，是他脸上的不忍太过明显了吗？似乎不是这样，他掩饰得太好了，以至于没有人发现，只有他自己觉得不自然而已。
“你怎么……不说话？”
孟瑜的声音突然很轻。
他看起来好像是察觉到了玄明的心思的，但他又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玄明问他：“像你这样的妖魔，几百年都出不了一个，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孟瑜摇摇头，他猜道：“因为太厉害了？”他自己想着又摇摇头，“我不知道。”
“降世的魔星分两种，一是后天成魔，他原先可以是人，是妖，但杀孽无数，心入邪道之时，他便不再是人也不再是妖，超脱六道之外，成了祸乱人间的魔头。”
孟瑜想了下：“我不是这种。”
“你当然不是。”玄明将目光投向水面，银月在粼粼的水波间颤动，“与后天相对的是先天成魔，若由人诞下，便是弑母食父的魔头，若是灵物化成，想必在化形以前便造下无数杀戮了。先有魔气凝聚，才会有妖魔降世，所以……”
“所以你当初才会以为我杀了人，是吗？”
是，也不是。
若不是玄明当初看见了那些缠绕在孟瑜身边的怨魂，恐怕他也不会那样坚定地要将这妖魔带回嵩山处置。说到底，其实玄明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孟瑜没有杀过人，却会有那么多的鬼魂要缠着他。
“不止是我，如果有其他人发现了你就是他们要找的那颗魔星，恐怕都会这样想——毕竟天生的妖魔也往往有着天生的杀心。”
孟瑜闻言露出有些焦急的神情，他揪住玄明的衣袂。
“可我真的没……！”
“你没有。”玄明凝望着孟瑜，“我知道。”
他伸出手去想要安抚对方那只揪紧的手，但在碰到对方以前，他意识到不能那么做。于是他只能再次开口，重复道：“我知道……我知道的。”
孟瑜微微叹了口气，看起来还是有点惆怅。
他没有说话，只是捡起了河岸边的一个小石头朝水面扔出去，石头咚地一声落进了水底。他又捡起一个小石子往水里丢，不过这次水面上的月光被他打出了好几道涟漪。
见这情景，他忽然又高兴了起来：“我打了两个水漂诶！你看到没啊？” 不知怎么，看到他笑起来，好像也会让人跟着开心一般。
夜色中，他颊边的梨涡隐约可见，玄明有些出神。
孟瑜好像打水漂打上了瘾，一个劲地朝水里丢石头。
这回他打出了三个水漂，刚想跟玄明炫耀炫耀，却忽然听见对方出声：“我会想办法……告诉天下人你没有造过杀业，让你不用像现在这样……孟瑜，你相信我吗？”
孟瑜立刻转头看他。
“我相信你啊。”
他回答得可真快。
“你那是什么表情嘛！我当然相信你啊。”孟瑜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也相信我，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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