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因为顾均身份特殊，此次出来又是为了躲清静，便一个贴身女婢侍从都没带，身边就只跟了几个影卫保护安全为用，上了戚府斜街的茶楼，还是黄齐出面把三楼这层清了客。
黄齐被顾均支使去戚府送温暖，留下顾均在雅间里自己坐着枯等，雅间里虽没留茶楼小厮伺候着，但是热茶沸水皆是备好了，只是添茶倒水还得自己动手。
黄齐搁下手里的折扇，在软垫上坐直了，然后拎着左手边的茶壶给顾均面前的小圆青瓷杯倒上。
“行了，那事怎么算也与你无关，你又何必挂怀。”黄齐这人脑中少有弯弯绕绕，即使是这两年入了官职，却又是个不怎么掺和权势的闲职，待人接物虽是养的有了几分规矩，但爱恨情仇观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极了。
“可那也是灭族之仇。”顾均从窗边离开，顺势坐在黄齐对面的软垫上。
“我有一说一，这事情再怎么算那都是父辈的，杀头的令不是你下的，流放的令也不是你下的，相反，你继位后，重新昭明了戚家的光正清廉，也让戚思回了京都还了门楣荣耀还许了后半生享不尽的富贵，从某种角度讲你确实把大渝欠戚家的还了，但是吧······”
黄齐大喘气似的暂停了，展开折扇开始轻轻晃着，端着茶杯抿了一口。
顾均被他半途而废的话吊的有些不耐烦，便用指尖敲了敲桌面，出声催促。
“但是什么？”
“但是吧，我还是有一说一，首先那可是他的至亲之人，对他来说是场劫难，一夜间这世上就剩他一个孤零零的了，他自己又被流放在野城，十四岁，那年你在那？京都皇城，大渝最好的地方，你二皇子吃好喝好优哉游哉，他在那？野城，穷山恶水，大渝的东北边上，能是什么好地方，他能在那里活下来，大半得是因为晏老守着。”黄齐略微停了一口气，接着的话毫不留情的点出事实，继续刺着顾均内心歉疚的地方。
“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晏老要陪着戚思，他，十四岁，手无缚鸡之力，家道中落，他真能躲过顾鸣钰的截杀，活着到野城？”
黄齐最后一句重击，话落的那瞬间，顾均仿佛穿越回了几年前的那个刑场，冬日午时天色仍是积云暗灰，他坐在父皇身旁，看着染红半截的令牌扔在地上，他偏过头去，太傅曾讲的“赏以春夏,刑以秋冬”单一的在他脑中盘旋，然后是钝声闷响，再回头，便是戚思深蓝色袍角上如泪的血痕。
黄齐眼看着顾均的脸色迅速的垮掉。
黄齐心里咯噔一下，霎时明白自己话说的太重了。
他算是从小和顾均一起长大，知道他和戚思之间颇为微妙的关系，他看了那么多年也没看不明白，自然也没办法说破，只是知道戚思这人在顾均这儿不一样，从几年前一起读书的时候就把这个人护得好好的开始，玩闹有度的简直不像那个在外无法无天的二皇子。
黄齐突然想起一件旧事，那年戚思刚被流放离京，他还是京都女子中吃香的纨绔子，但却一心傻傻的单恋着隔家的金姑娘，每日都琢磨着怎么追芳心，到是忽略了周边发生的一切事情，现在回想才发现，那个时候起顾均的状态，与他有求而不得的状态相似极了。
顾均似乎从那年生辰在水雾江面的画舫上，便积满了一身的怅然若失。
黄齐想到这里，便收了声不再说话，满室凝滞的安静。
“黄齐，你说的对。”
“但是，无论怎样，他要是有异，我还是不会留。”
顾均把这两句话说的很慢，慢的仿佛是另一个他在说话，另一个只有家国天下在怀，满心疑虑的年轻帝王。
黄齐看着顾均恢复平静的脸色，觉得有点可怕，他才仿佛记起来面前的人已不再是年少时可以笑闹的伙伴，面前是说大渝说一不二的铁血新帝，他看着顾均沉默了良久，还是决定开口。
“还是因为护君令？”黄齐虽是在宫中任的闲职，但他父亲是户部尚书，保皇站党派之时，黄家已和顾均捆绑在了一起，在君侧，他还是知道了戚思被放回京的主要原因。
“一日不见护君令便一日不见护君卫，护君令一日不现世，便是一日的隐患，你知道不叫的狗最咬人。”顾均左手轻轻的转着木垫上的青瓷杯。
“当年威德帝下令果决，斩首的事发突然，根本没人记起这支护君卫，后来督查司抄家，戚府上下全部查封，所有物品全部造册，根本就没有这件东西，就算是有这么一支队伍，都已经这么多年了，没有主人没有军饷，很有可能都已经解散了，你也在彻查军队，大渝上下哪里藏得下这一千护君卫。” 黄齐根本不相信有这支队伍。
大渝的京都护君卫，原是开国太祖征战天下之时，夺下异族最为关键之战霜降夜袭带的一支三千精锐，建国之后，太祖便留下一千士兵作为京都护君卫，建制与选拔全部独立于军队之外，护君卫自成体系，太祖造护君令牌以遣，交付当朝丞相之手，意为信任亦是最后底牌，然而从昭理帝重文轻武起，历朝君主便减弱了对护君卫的掌控，渐渐地这支队伍似乎只剩下了名称残留，清平之乱时，晏合殿逼宫，威德帝才恍然记起这支护君令，投希望之，却因没有令牌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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