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戚思入京时，遇上京都多年未有的春雪，湿冷扑面，待到那雪一化，京都的春便来的浓烈又张扬。
戚府从拆了封条那日起，打扫了足有小半月，才初初算是整理出了一番模样，戚思带的人不多，崔炎虽然往京都赶来了，但人现在还在路上，偌大的戚府大小安排全落在玉娘和苏易两人身上，大事还好，但是却又偏偏都是些各种芝麻大的小事，扰的两人恨不得有三头六臂，这时苏易便开始庆幸，公子明智，留下了这些送来的奴仆，起码不用自己当劳动力。
戚巍年少时便随名师游历名山名景，最喜苏园，便在接手老宅时决定翻修，邀了苏匠，翻修扩建完，园中原本的荷池摇身一变为曲廊花池，水是活水，但是久于疏离还在清理其中的漂浮杂物，玉娘觉得往里种荷今夏就能在曲廊池心的八角亭下伸手摘莲蓬，戚思觉得玉娘说的很不错，于是苏易便被推出去挑种去了。
这安排四处送来的仆人的事情，便被推到等苏简选种回来。
“诶诶诶，你们是哪家送过来的仆人，谁让在这儿挂遮帘了？”
玉娘手上拎着一把鸡毛掸子，正从戚思住的房间内室走出来，才跨过门槛，就看见两个面生的婢女正在往外室的进出门上挂布帘子。
那帘子是酞青蓝的面，墨绿丝线双面绣的竹丛，初眼看过去是不打眼的素雅简朴，再一细看那帘脚却缀了一边儿的水滴形玉石珠子，端的不是普通玩意。
玉娘再一看这两个面生的仆人，便知这帘子不是从野城带过来的东西，定是这几日京都权贵送过来的，玉娘在心里过了一遍这几日送上门的礼单，硬是没想出是哪家的礼，心思几转下来，便知道其中的原因。
戚思把这几日送上门来的拜帖和礼物都统统拒了，唯独是没拒收送来的仆人，这位送礼的人，借着送进来的仆人，把礼悄悄的送了，实则是让主人注意到这件东西，再顺理成章的结成个心照不宣的好关系，公子每日里过门推帘的时候，都能想起。
只是不知是哪家这般有心计，玉娘心里默默的记上了一笔，然后不耐烦地叫停了这俩人。
“玉姑娘，我们是礼部尚书邱任邱大人家送来的奴婢。”这两位婢女年纪应该也不过二八，两人长得面相相似，看着像是亲姐妹，都颇有几分姿色，说话的这人一身绿裙，看容貌应该是姐姐，身段比之更好多添了一份风韵，这两人刚刚行礼的姿势一看便是受过教导的，肯定不只是个婢女这么简单。
“赶紧把这帘字子取了，公子不喜这类杂色，还有，公子的这间院子，没有允许，闲杂人不准踏入半步。”
“是。”两人手脚麻利的把帘子取了下来，卷成一轴，用一根红色粗绸系住，然后行完礼，就准备顺着石径穿过这院子。
两姐妹还没走出几步，玉娘从后面打量了一番，看着其中的姐姐眉头一皱，便开口叫了停。
“等等。”
两姐妹一左一右的抱着挂帘轴，停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玉娘伸出手，指着绿裙的婢女。
“李娟娟。”绿裙的婢女眼中被玉娘抓出了复杂的一秒迟疑。
“好，从今日起，你就去厨房帮忙吧，曲廊花池最近来了一批匠人，厨房人手不够。”
“是。”被玉娘点名的姐姐，脸色一变，然后又很快地恢复常色，弯下腰和妹妹合抱挂帘。
玉娘看着眉头更皱，这挂帘是粗线做的双面绣，布料较厚遮光极好，加上珠串和实木芯的挂轴缀轴，更是重，可这娟娟看着一个十分柔弱的女子，居然手不抖还十分轻松的弯腰抱起，连走的步伐都没有一丝变动，依旧是很轻盈，这一看便是会武之人，玉娘心中警觉了几分，虽是借着厨房人少把这两人支远了一些，但公子不允许直接把人赶走，她心中还是担心，想着等下就去查查这两人的底细，免得惹些事来。
“凭什么？都是大人们送过来的仆人，她不过就仗着几分姿色在这里指东指西，她就是嫉妒姐姐你长得比她好看，她再趾高气昂，你就去收拾···”小上一两岁黄裙的那位婢女，还没走出几步后，一双蛾眉一皱，小嘴一张，就开始恨恨愤道，吐字飞快。
“秀秀，别乱说。”姐姐压低了的声音打断了一半的话。
本来两人声音极小，但玉娘在音律上很有造诣，耳力极好，这番话一字不落的进了玉娘的耳，更加确定了这李娟娟是个会武功的。
“我就是要她听到！”玉娘本以为这就算了，没想到这秀秀居然放大了声音。
这话倒是让玉娘一惊，听明白说的什么后，气笑了。
玉娘五官单拎出来看都不多出色，但组合在一起却十分的合适，看着整个人温婉无比，而此时这一笑，整个人都灵动了起来，仿佛三月的春风拂面，吹起飞絮，绒绒又朦胧，丝丝柳条垂波，微风里无心撩拨。
玉娘口齿伶俐，正准备好好说道说道，但还没等到玉娘开口，身后不远处，隐约的传来一声咳嗽，熟悉的声音让她心里咯噔一下，然后立马循声转了过去。
沿着视线转过去，是一道黛瓦白墙，墙角有雨雪浸润肆意生长的潮湿青苔，廊底的左侧有一道月门，圆形过径，隔藏又透漏出深入院内的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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