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华夏西南部的D市,与A市很不同,这个小而精的地级市,充满活力,也慵懒迷人。
走在大街上,少有行色匆匆的,多是闲庭漫步者。
傍晚到河边走一走,茶馆和小餐馆几乎就是所有。
这里的人好像永远都不急,茶馆里喝着茶谈笑风生的也绝不止老头儿和大妈,年轻人亦不在少数。
苍蝇馆子里更甚,生意火爆,打那儿一过,扑鼻的香辣味儿,能馋死个人。
尤其到了周末,好像整个城市的人都放假了,那商业街从早到晚,络绎不绝的行人就没停过。
这个惬意的城市好像根本不知道“急”这个字是怎么写的,也的确不用急,真有个事,打个车,半个小时就从城南到达城北了。
最神奇的,还是这个城市遍植的一种叫黄葛树的植物。
初到D市时,苏呈就被寒冬腊月里,满城的绿意给震惊了。
他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记忆中,冬天的样子就是秃树,白雪和冰棱子,什么时候见过这么鲜活的冬天了。
黄葛树如同榕树一般,是能独木成林的,苏呈在这里见过最大的……得需要好几个人才能抱住。但又明显与榕树不同,它的叶子能长到比巴掌还大,厚实的椭圆形,整株大树高大而密实。
即使到了冬季,也是绿油油的,好像西南的冬天都与它无关,一碗盖碗茶,一锅牛油火锅……这个冬季,就在谈笑间,过去了。
然而就是如此淡然的勇者,到了初夏,却能一夜就把叶子都给玩儿没了。
于是,当苏呈终于养好伤,在某个清晨出门,看见满街落叶,他震惊了。
古人用“千树万树梨花开”来描写雪景,这黄葛树倒也同样诗意,用“一夜风急遍地黄”来谱写了初夏。这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实在叫人忍不住暗暗怀疑,是不是秋天提前来了……
可那些悲春伤秋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发酵,就听身边走过的手挽手的女孩儿在讨论,某某主播的直播间的裙子真漂亮,某某直播间卖的冰淇淋真好吃。
——都是夏天的味道啊!
苏呈:“……”
这也……太不应景了。
然而她们好像根本看不到一地落叶,谈笑着就走远了……这样的场景她们见了一年又一年,已经没有任何新鲜劲儿。
倒是他这个外地人,太大惊小怪了。
苏呈哂然一笑,恍然间一抬头,就见枝头已经挂满了新的嫩尖儿。一个一个嫩绿的、紫红的尖尖挤满枝头,不肖几天,就又是一身嫩黄嫩绿的新衣。
只一眼,都叫人心生欢喜。
这真是一个……充满生机与魅力的城市。
苏呈来了,突然就舍不得走了,于是就这么留了下来。
找房子,找工作,讨生活。
他想,或许他就适合在这样慢节奏的城市里,不慌不忙,晃晃悠悠,吃吃美食,发发呆……在午后的黄葛树下,晒着不经意泄露的阳光,回忆自己并不美好的初恋,再憧憬一下垂垂老矣后,买张藤椅,养只肥猫……生活惬意安详。
其实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嘛,只是从前住进了发霉的雨巷,现在晒晒西南的太阳,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
也或许,虽然初恋失败了,但那个人终究不是白来的,他在自己心里种下了一颗名叫善良的种子——因为不忍辜负那一点初发的绿芽,就已经足够他勇敢面对过去所有的阴霾。
活着很难,可死了,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有句话说得就挺好——好好活着,因为我们会死很久很久。
……
自打右手受过伤,虽然现在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丑丑的红疤,但因为当初“逃跑”,伤口感染过一回,现在一到阴雨天,那口子就会又痒又痛,好像被蚂蚁撕咬。
如此,最不需要废脑子的体力活苏呈便干不了了,哪怕跟人说自己是左撇子,不耽误工作,想去搬砖,人家也不要。
苏呈安慰自己,没事,再找。
殊不知,他刚离开,戴着安全帽,膀大腰圆的包工头一转身就跟旁边的工人聊起来了,“嘿,你说现在这些小少爷,咋个都喜欢到工地上来体验生活呐?”
“你咋个就知道他是个小少爷嘛,看他那张小白脸,说不定就是当鸭子的呢?”一个工人大声笑道。
另一个工人也跟着大笑:“哈哈,头儿,你莫说,就他那张脸,当鸭子是肯定够了的。”
“去去去,所以你们只能搬砖、抹水泥,老子却能当包工头,”包工头的安全帽一晃,啐了一口,“就你们那个眼光……你们就没发现,刚刚那小伙子,头发丝尖尖都是莽劲儿,就这性格,哪个女的敢睡他?”
“是是是……您说得对。”一群工人嬉皮笑脸地“哈哈”笑起来,一转头,“那头儿,我们中午吃啥子呢?昨天那个鱼香肉丝和夫妻肺片巴适,今天再来一份嘛?”
“吃个锤子,昨天那是我小姨子来代班做的,”包工头又忍不住啐了一口,“赶紧干活去,再偷懒,回去看你婆娘不整你,莫得小少爷的命跟长相,就莫妄想一步登天咯,不然再被揪耳朵,你看球大爷管你。”
工人们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讨食的工人却是咋咋舌,讪讪地哄着大家散了。
……
如此,苏呈找了好些天,都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主要是没学历,又没什么工作经验,还听不太懂当地人说话,好多不需要技术含量的工作做不了,需要技术含量的他又没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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