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女人的照片。
一个美丽庄重的贵族女子。
玫瑜面无表情地拿起那张照片，仔细端详着，从女人蔚蓝的眼眸到微微牵起的唇角，从得体的妆容到优雅的坐姿，良久，他动作缓慢地将之撕碎，洒落在地板上，仿佛那不过是片不起眼的垃圾。他目光微移，投落在桌上摆放的合照，那是他十年前初次搬到这里，和安里司一起折纸时照的，那时的他不过十二岁，在照片中笑得天真烂漫。那时的他还有着美满的家庭，有着最喜欢的音乐，自由自在，无忧无虑，拥有了所有幸福似的，那时人人都说，玫瑜你真是个天使，我爱上你了。
玫瑜穿着昨晚结束后安里司为他准备的白色衬衫，那与单薄修长的身形极为相称。空荡荡的衣摆之下两条纤长的腿显得苍白而美丽。安里司总是这样说着，玫瑜你真美。
他恍惚地走到自己的房间，赤足踩在毛绒地毯上，那双骨骼轮廓分明的脚踝微微晃动着，仿佛随时都会折断似的。站在屋子里，他的目光落在反射着银光的水果刀上，微微一笑，拿起那把刀，伸出白皙到透明的纤细手腕，对着最明显的一条静脉毫不犹豫地割了下去。血徐徐流下，滴到白色衬衫上，浸染出一片血色花纹。像是盛开的玫瑰。他转身看着窗外的天空，这是他唯一能看到的天空，太阳藏在云层之中，施舍般地照进微光，可怜着困在这间奢华屋子里的囚徒。以前他总是站在这户窗前，从早等到晚，等着安里司走进家的身影，最初的两年那曾是他唯一可做的事。
血滴滴答答流着，他拿起安里司前阵子送给他的呼叫机，按动那唯一的号码后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回来吧。”
“怎么了？”
“安里司，”玫瑜微笑着，像是无数次伪装的那样，嘴角牵起总是令人称之为温暖人心的弧度，“人的血真的很漂亮，我想让你看看我用新材料画的玫瑰。”
“血？玫瑜你在做什么？”
玫瑜按掉了呼叫机，将之扔到窗外，丝毫不理会那一声声急促的呼叫声。他坐在窗户边上，头顶是豁然开朗的蔚蓝天空，脚下是修剪干净的花圃，那里种着大片的红玫瑰，娇艳地伸展着腰肢。那是安里司专门为他种植的，为了让他推开窗就能看到它们，但安里司不知道，其实他一点也不喜欢红玫瑰，他厌恶极了红玫瑰被圈养得如此美丽的姿态，就像他厌恶自己一样。
血慢慢凝固了，玫瑜拿起水果刀，慢条斯理地将伤口切得更深了一点，像是没有知觉一般，他的动作没有半点迟疑。这么多年来，疼痛反倒慢慢变成了欢愉的毒药，越是疼越是愉悦，这样他才能知悉自己的确还作为人存活于世，而不是幻觉。重新切开的伤口涌出更多的鲜血，越过凝固的血块，顺着手腕从窗口滴落，掉进玫瑰花圃中，与那鲜红的花瓣融为一体。
大脑微微眩晕，他这时候想起来了更多的事，更多的关于安里司的事。他最爱的安里司。
他笑着听他弹琴的模样，他穿着居家围裙为他做饭的模样，他戴着眼镜皱着眉坐在办公桌前的模样，他轻轻抚摸他头发的模样，他疲惫地揉着太阳穴的模样......
从十二岁到二十二岁，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没有谁比安里司更了解他，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安里司。他们早已根茎交错，互为养分。此生不得分离。
车的急刹声忽然在不远处响起。车门开启的一瞬间，他与安里司四目相视，那双他看了无数个日夜的冰冷的翡翠色，前所未有的颤动着，紧缩着。他抬起手朝安里司招了招手，血便顺着手臂蜿蜒成画。安里司飞快地跑了进来。
计算着时间，玫瑜转过了身，大半个身子却暴露在窗外摇摇欲坠。安里司冲进了房门，西装凌乱，领带歪斜，那张素来冷峻的脸庞不可抑制地慌乱着，恐惧着，他总是惧怕失去玫瑜，十年来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将玫瑜圈在羽翼之下，他无法忍受任何意义上的偏差。比如纤细手腕上汩汩不断的鲜血，比如坐在窗口的身体。
“玫瑜，下来。”
玫瑜轻轻牵起唇角，扬起一抹温柔的微笑，他指着衬衫上的血迹，问道，“安里司，美吗？”
“快下来，我叫人过来给你包扎！”
安里司几近癫狂，他一步步靠近着，微微张开双臂，声音颤抖着，“过来我这里，玫瑜。”
“好啊，安里司，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在这里，”玫瑜微笑着，太阳的微光躲在他的嘴角处，他望着失态过度的安里司，指着窗口，“抱我。”
“玫瑜......”安里司眼角抽搐着，扭曲着，“你在逼我发疯。”
“恩，我在逼你发疯。”
安里司冲过去死死抱住玫瑜，扯下他的衣物便冲撞了进去，他瞳孔紧缩着，上面深深地映着玫瑜划出深可见骨伤口的手腕，白色衬衣上的血色玫瑰以及玫瑜虚弱苍白的脸颊，像是受到了极大刺激，动作愈发猛烈，愈发颤栗，像是要将玫瑜完全融进自己的血液中一样。玫瑜因失血过多的脸白得几近透明，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却纯净得如同洗涤过的天空，完全地照着人世间最本质的欲/念，他回抱住安里司，越是到深处，越是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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