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远曾在寺庙听教，虔诚对佛像行跪拜礼，抛却杂念，摒弃琐事，只静心参悟，僧人传诵释加牟尼说过的话：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佛相，无寿相者。
最后一句记忆犹新：本性生有相，佛无相虚自渡。
自渡。
心无所往。
仅是交代与迟闻认识的过程，梁凡就已自言自语了半天，沉浸在回忆中还不觉得，后来抽身脱离的他，口干舌燥，腿发麻，腰也僵住，不适感袭来，更觉困乏。
门口传来推车的杂音，是护工来换言远头部伤口的药，梁凡停了话头，吞了口唾沫，没法立刻站起来，只能不甚在意地观察言远，也监督护工换药。
病房里一如既往的死寂，没什么热度的身体平静躺着，任人在其头上动作，心跳检测仪的声音依旧平稳，连梁凡之前为试探言远是否清醒，故意放在牵引血氧夹胶线上的硬币都动也没动，真如死尸一般。
梁凡轻叹一口气，感慨青年正值年轻却荒废余生，也内疚自己无能，没能像救宁莺那样将言远完完整整救回来。
但又或许，残缺的言远能少受折磨。
坐着坐着，看着看着，夜幕降临，笼罩住整个屋子，唯有床头一盏暖色调灯开着，亮了很小一片地方，检测仪在晚上会关，没有任何吵闹的声音，房间里很安静。
梁凡已经熟睡，本想盯会儿言远就走，可一晃半小时过去，眼皮磨得打架，身体疲乏得很，最后撑不住困意，斜靠椅背睡着了，护工走时为他盖了张薄毯。
黑夜沉沉，微弱的呼吸声变得很清晰，床上的人纹丝不动，照拂这静景的是沿桌边滴到地上的水，那是之前不小心被护工倒洒的水，当时还是滚烫的，有几滴溅到言远手臂上，浸在纱布里，很快有了一小点阴影，很深的颜色。
言远睁开的眼很亮，十分适应现在昏暗的光线，黑瞳湿润，眼白布满血丝，脸也木讷僵硬，单凭看他那张脸……
太渗人了，若不是起伏的胸膛还证明着生命的存在，别人看见肯定以为他是回来索命的厉鬼。
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他艰难转动眼珠，努力聚焦到外部环境中，他能模模糊糊看见腿部所在的地方隆起了一小坨，但却感受不到腿的存在，想抬腿也没力气，唯一能用的就是眼睛。
看到身旁坐着睡的人时，以为看到的是鬼魅，言远心头一紧，下意识想叫，手脚也在意识里缩回，但现实却是，他发不出声音，喉道插着根管子，漏出的只有破碎气音。
所幸梁凡没醒。
言远的表情很痛苦，像是要哭，可怕的回忆拼凑成恶毒的画面，肢离飘散的四肢找不到坠落的空气，窒息感又回来了，好多猜测瞬时闯进罢工好些天的大脑，压得神经抽搐。
“我是被救了吗？”
“还是再一次被抓住，关起来，找个人来看守我。”
“那个……魔鬼…在哪？”
“为什么我还没死，为什么我还活着？！”
言远的精神状态太不稳定，能活动的范围过小，心理上的波动影响到虚弱的身体，没能抵住这阵眩晕感，刚清醒的人又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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