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熙又做梦了，这次梦里有太阳的味道。
阴雨绵绵的废旧工厂罕见得放晴，久雨初晴阳，光从歪曲的铁窗里照进来，光线很亮似乎要烤干整个墙壁的水份，绿色的青苔在刺眼的阳光下光亮异常。
蔡熙沿着走廊的往前走，鼻腔里萦绕着潮湿得味道。走廊的尽头是巨大的窗框，玻璃早就随着年代一起脱落，云婷就站在窗边。这次她身上没有血，长长的头发被风缓缓地吹起，五官都是那么真实好看，他似乎在等自己走过去。
“云婷。”蔡熙叫了她一声。
她把目光投过来，对蔡熙弯起了嘴角：“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儿呢？”蔡熙对着她又说，“你走了我去哪？我们在这废旧的工厂呆了这么多年，你走了我怎么办？”
云婷看他，目光鲜有的温柔，她冲他身后努努嘴：“你看，有人来找你了，你跟他走吧。”
蔡熙回头，看见了高个子的观谨言往他的方向来。
蔡熙前面看看，后面看看，看看云婷，又看看观谨言，不知道自己该往前还是该往后。
云婷飘出了窗台，往太阳里飞去。
“云婷！”蔡熙跑到窗口，去抓云婷的裙角，触手只有一阵微风。
“我要去我该去的地方了。我原谅你了。”好一会云婷又说，“其实你本来就没有错。”
“帮我谢谢观谨言。”风里传来温柔的女声。
蔡熙趴在窗台上，惶恐极了，他像是跟云婷呆的太久早就习惯了：“你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活不下去。”
风推了他一把，将他推进观谨言怀里，远处传来温柔的女声：“蔡熙你得往前走了，从这个工厂里走出去。”
“观谨言来找你了，你把手递给他，勇敢一点，走出去。”
“熙哥。”身边有人叫他，蔡熙从梦魇里惊醒，他的面前是一双茶色的眼睛，里面盛满了他的倒影。
“是不是又做噩梦了？”观谨言环着蔡熙的肩膀，手掌摩挲着他的后背。
蔡熙精神还是有些恍惚，他看被窗帘遮挡严实的卧室里昏暗一片，入目便是观谨言担忧。蔡熙还处在梦魇里心悸着，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观谨言一把将蔡熙抱紧怀里，缓缓地捋着他的后背，沉声说：“阿熙，不哭啊，我在这儿呢。”
他的声音将蔡熙从恍惚的漩涡里叫醒了，蔡熙抬手，摸自己的眼角才发觉自己居然泪流满面。
观谨言就那么抱着他摩挲着他的后背，蔡熙难得没有讲话，第一次缩进观谨言怀里，安安静静。蔡熙偏头把脸埋进了观谨言的怀里，手放在他的胸口上，就好像攥住观谨言的心脏。
他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是有一种背负多年的枷锁，忽然被观谨言松开，一时不习惯的空虚。他本应该是放下了，然后开心的，可蔡熙看见观谨言担忧的眼睛，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的样子，蔡熙索性就赖在观谨言怀里不动了。
观谨言用手捋着蔡熙后脑的头发：“阿熙啊，你要睡了吗？”
蔡熙从观谨言怀里摇了摇头。
观谨言把被子拉了过来，把自己跟怀里的人严严实实地包裹住。
胸口传来震动，蔡熙听见观谨言说：“熙哥，答应我以后只能我一个人叫你阿熙。”
“从前听见宋玉氓叫你，我妒忌。”
“行不行？”观谨言问他。
蔡熙不说话，观谨言就一直问他行不行，还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于是他又在观谨言怀里点头。
观谨言拍蔡熙的后背，一直拍一直拍：“前段日子，我住疗养院，看见小孩儿烦人不睡觉，他妈拍几下，小孩就睡着了。”
“我拍你，你想睡？”
蔡熙憋笑憋的很痛苦，他抓着观谨言的睡衣，在他怀里摇头。
蔡熙要不就不开口，一开口就很致命，屋子里那天暧昧的气息全让他弄没了，他问：“你那一身伤口怎么来的？咋啦？医院里有变态医生，你被杨永信电啦？”
“没有杨永信。”观谨言说，“你想让杨永信电我？”
观谨言的腿还是没有好利索，不是因为恢复不好，而是因为蔡熙睡觉不老实，总是压到他伤口。观谨言又不肯分床睡，本来半个月能长差不多的创口，一个多月才好一些。
“疗养院里的医生比杨永信吓人多了。”观谨言拢了拢被子，把蔡熙捂的更严实，“那医生不是什么好人，给我吃的药让我总是想睡觉。”
“他还不停地暗示我，说蔡熙要我丢了什么的。”
“你信了？”蔡熙仰头咬了一口观谨言的下巴，“这么小儿科的话你信？”
观谨言点头：“我 信了。所以我晚上偷跑回来，总是让你跟我说，你喜欢我，这样我就能再坚持坚持告诉我自己医生说的不对。”
“你也是笨，觉得医生不对劲儿，你不听跑出来就完了呗。”
观谨言把下巴搁在蔡熙的头顶：“我妈选了四个我父亲公司里的保镖，我跟其中一哥打过一次架。”
“打过没？”
观谨言想了想：“势均力敌？一个我还成，四个就挨揍。”
“问你呢，你伤口怎么来的？孩子咋听不懂人话。”蔡熙用手肘怼了怼观谨言，示意他快点说。
观谨言说：“医生暗示的太严重了，我就用刀划自己一下，让自己清醒一点。后来脑子越来越浑，伤口也就越来越多。”
“我有点心疼了。”蔡熙用手摸观谨言的下巴，心里一阵酸涩。
“观瞄瞄。”蔡熙叫他给观谨言起的外号，“你总能让我心疼。”
“是吗。”观谨言倏地把被子蒙到两人头上，他腿不好用，就用上半身压着蔡熙，咬着他的耳朵，“那阿熙就再可怜可怜我吧…… ”
“坐上来自己动。”
蔡熙：！！！！
这是什么品种的崽子！！！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蔡熙愤恨地咬住观谨言的肩膀，“我不趁你之危，把你裤子扒了干你一顿，都算便宜你了，还要求东要求西的，脸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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