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月牙色长袍，青纱罩衫，腰上别着翡翠玉佩，如瀑长发半披半束。
好一个温润如玉的俏公子打扮。
不过他嘴角微微歪斜，用牙缝嘶嘶出气，右手比划六六六，左手攥成鸡爪，一瘸一拐往王府正厅走去。
“主子，你是傻子……不是残废。”查平嘴角抽搐，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严函收回六六六和鸡爪，站直了疑道：“我平时怎么傻的？”
“就是爱骂人罢了，说话东一句西一句。”查平仔细回忆起来，他清清嗓子，两手背在后头粗声粗气说：“函儿。”
“你干嘛要故意压低嗓音，装作很有磁性。”严函一头雾水。
这边喊完，查平又跳到另一边，呲起牙齿瞪圆了眼睛叫：“喊你爹干嘛？”
查平又跳回去压低嗓子：“函儿，吃饭了。”
查平拱起屁股再跳了过去，龇牙咧嘴道：“好，那早些睡吧！”
严函叹为观止，边点头边为查平的情景表演猛鼓掌，称赞道：“要是这里有奥斯卡，我一定让他们给你提名！”
一旁路过的几个王府的侍卫眼神怪怪的打量这对主仆，摇头叹气地走了。
严函以为位高权重的王府应该是金碧辉煌，怎么显得有钱怎么来，恨不得用金砖铺地板玉石做砖墙，院子里的树全靠珊瑚来装。
看来他错了，渊王府白墙黛瓦，很是低调，假山竹林兰花随处可见，府里长亭上题的是水墨花鸟月树，走过青砖砌的小石桥，桥底下也没见到打堆的红鲤鱼扑腾，在严函这个门外汉看来，整体还挺文艺风雅。
他探头探脑走进花厅，就透过花厅看见大厅里边扎眼的一抹骚紫。
“大公子。”公子克脸色泛白气若游丝，额上挂着细密的汗珠，猫一样的脸示弱起来，更是楚楚动人。
严函大喇喇坐下，扣起自己的手指头说：“没吃饭呐？”
“吃了，吃了你送来的毒粥。”公子克咬紧下唇，委屈地说。
严函震惊的下巴差点掉出来，这摆明了欺负他是个傻子吧！
诬陷人好歹也现弯弯绕绕客气一番才对——先来个丫鬟跳出来说他送粥给公子克，然后公子克肚子痛了，王爷抓他来审问，公子克立马跳出来表面帮他向王爷求情，实则是火上浇油，被浇了油的王爷把严函毒打一顿丢出去。
最后公子克依在王爷的怀里哼哼唧唧，对着镜头来一个无比得意的眼神。
严函脑补了一部《伐克传》后冷静分析起来，现在说自己没送粥，公子克肯定准备了一套说辞应对。
他咽咽口水，对王爷嘿嘿傻笑：“什么毒粥，好吃吗？能给我尝尝吗？”
方雄皱眉，冷声问查平：“大公子还未用饭？”
查平跪下道：“主子得了传话就赶紧来了。”
“去给大公子端些吃食来。”方雄挥手让查平下去，大厅里的下人跟着出去了。
偌大的厅里就剩严函方雄公子克三人，方雄烦闷地捏捏自己的鼻根，沉声问公子克：“你说大公子害你，人证物证可在？”
“小的今早看见一个青衣丫鬟送来一个食盒。”公子克身边的一个丫鬟跪下期期艾艾地说：“说是……说是给我家主子赔个礼。”
“大公子为何要给克儿赔礼？”方雄抬眼看公子克，“克儿，你讲。”
查平静步走进来给严函送上几碟糕点，悄无声息出去了。
公子克脚一跺地，别开脸委屈道：“昨儿我去看望大公子，大公子反倒把我和我的丫鬟们一顿好打……”
“噗哈哈哈哈！”严函放声大笑，糕点的粉末掉了一身他也不管，他一想到紫衣帮抱头鼠窜满头是泥土的模样，心里大呼过瘾。
公子克被他的癫狂样气得一双吊眼尾都要吊天上去了，小碎步跑到方雄身边撒娇，嗲声嗲气地说：“王爷，您看他！”
严函翻起白眼对两个人吐出舌头：“略略略略……”
“噗嗤！”
公子克和严函都愣住。
王爷竟然笑了，方雄的嘴角勾着，眼尾弯弯，他这幅冷冰冰的面容笑起来，倒还有些绝伦的味道。
“老子打你一顿还需要向你赔礼？”严函咳嗽一声，拿出晏函的飞扬跋扈叫嚣道：“你哪里来的乡野小子，欲踩在我相国府头上！”
公子克蓦地跪下，他爹是右部侍郎，不敢跟公子函的家世比高低，但他心里暗喜，这是在渊王府，也就傻子会在王爷面前搬出这样的话来压人。
大厅里静悄悄的，方雄敛了笑，眼神深深望着严函，严函回瞪他。
公子克颤声道：“弟弟比不上哥哥家世，但我们都是渊王府的人……”
“臭弟弟！”严函把他打断，一把揪起公子克的衣襟阴恻恻笑道：“好歹我们也是亲过嘴的交情。”
说完他还扬眉瞟了瞟公子克鲜红欲滴的嘴唇。
公子克的脸绿了又青红了又白，急忙朝方雄喊：“王爷，您听听他说得什么话呀！”
方雄起身走到严函面前，手朝严函的脸伸去，严函猛地缩起脑袋，一个灵活的滑步窜了一米远，并且警惕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吃得满脸都是。”方雄对严函轻声道。
严函摸了把自己的脸，簌簌掉了一地粉末，方雄大步走过来，覆了薄茧的指腹轻柔地摩挲严函的嘴角替他拭净，严函全身绷直，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算了，你回去歇息吧。”方雄轻叹一句，神色中蕴了些许疲惫，只有离他一步远的严函看见，听见他这一声无奈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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