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不再说话，只静静看着我，倒似我在无理取闹一般。我倏然来了火气，足尖一点，以真气凝做一把长鞭，不管不顾地便出了手。
玄瑾翻身躲过，似是十分轻松:“你打不过我。”
我咬紧了牙:“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反身又追了上去，将长鞭幻化成一柄匕首直逼青年喉咙，他似不愿意出手，处处留情，只管闪身避过。
他愈是这样，倒叫我愈发心火旺盛。
终于，我捏散了那真气，抬头冷冷看他:“玄瑾，出招。”
玄瑾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模样:“你有伤在身，不易妄动。”
我冷笑一声:“九西宫宫主玄瑾，何时也有这样心慈手软的时候？”
青年还是不愿意出手，我也懒得再理他，转身就走。熟料他竟跟了我三天三夜，一刻也不曾离开。
我往火焰中丢了根木头，喃喃自语:“也不知公孙谕怎么样了。”
青年看着我，忽然问道:“你非要我出手，才肯回去？”
他这话倒显得我有毛病。我忍不住丢了手中的柴火，望向玄瑾。
他原本素白得几近冰凉的面容，也叫那跃动的橘色火焰染上了几分烟火气。
抬眼看我时，眼眸不如往常深黑沉重，反倒显出湖水似的清亮。我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玄瑾，一时间那些话都莫名堵在了喉咙里。
我禁不住想起了当初看的那本野史，里头曾说玄瑾年少时境遇并不顺当，不知为何，我好似能在他现下姿态中一窥到年少时的模样。
沉默，深重，但是眼眸清澈灵动。
我摇了摇头，将这莫名其妙的想法丢掷到一旁去。
他见我不回答，大抵我是默认了，周身气息翻涌不止，衣袂长发无风自动起来。
玄瑾修为果然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深不可测。那骇人气场叫我暗自一惊。
他只抬手弹出一道暗芒，那光芒擦过我的衣角，撩起一阵青紫雷光。
我亦来了些怒气，不知他为何突然发难，与他打了起来。
这一打便是三天三夜，从日出到日落，又从月上梢头到弯月沉于晨曦。这树林早已被摧残得不成样子，到处是焦黑雷电痕迹。
幸好未曾有人经过，要不然难免波及无辜。
我本就有伤在身，经过这三天三夜，早已是强弩之末，五脏六腑都火烧火燎地痛，我抬头看向玄瑾，他身后乌云浓重，不见日月，狂风大作，吹得他衣裳猎猎作响。
青年的眼眸此刻显出一种极瑰丽，极亮的紫金色，像是融入了日光一般璀璨。那青紫雷电也化作十分顺服的模样，在他手臂指尖跳跃:“再打下去你也赢不了我。”
我擦去嘴旁血迹，冷冷说道:“玄瑾，你骗了我整整八百年。”
他拂散了手中雷霆，一步步走到我的面前。
我抬头看他，只听玄瑾轻轻说道:“我并未骗你，这一切都是你的选择。”
“那便是我活该吗？”我被激得吐出了一口血，抬手便甩了一鞭子过去，那鞭子擦过他的脸颊，割伤了肌肤，流出血来。我咬牙说道:“不用废话，你继续出手。”
玄瑾并未动作，只静静看我:“你真不愿意同我回去？”
我恨极了他这副永远古井无波的模样:“我宁可死在这里，也不想回你那九西宫。”
青年低垂着眼睛，鲜血顺着他的下颚滑落，将那素白面容染的有些艳丽与诡谲，他又抬起头，淡淡说道:“那便如你所愿。”
风起云涌，墨黑乌云开始倒转，雷鸣巨响，青紫光芒如同巨龙，他只引来雷电，目光淡然，虚空一拉，那长箭便在他手中成型。
我此刻才发现，原来先前他都已手下留情。
玄瑾微微一松，那长箭便向我袭来。时光犹如在雷霆中被拉得无比漫长，我抬头去看他的表情，依旧如往常一般冷淡。
在万籁俱寂中，我看见有道雪白身影挡在我的面前，青紫雷电在他身体里倏然炸开，而后他便在极致的白光中悄然弥散了。
再也找不到一点痕迹。
我忡愣着，面上落下一阵与平时别无二致的清风。
恍惚间是司遥濒临崩溃的声音——“公孙谕！”
“公孙谕！”
我倏然坐了起来，却发现额上已是一片冷汗津津，而公孙谕正坐在床榻上，面露不解。
窗外落进一束斜阳，它照在我的指尖，是暖的。
我捂上心口，那里并不疼痛，亦没有伤疤。
“怎么回事？”我继而看向公孙谕:“你怎么在这里？我们先前不是在后山吗？”
青年拿手来探我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额头，然后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发烧了，睡了一整天，怎么叫你也不醒。”
面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我仔细回忆了许久，也找不到一点思绪。
只要稍一回想，便会头疼欲裂:“我好似……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我们现在在哪？”
公孙谕只道:“你当真是睡糊涂了，我们现下还在黎国的皇宫里。”
我开始认真回想起来，回想了许久，才勉强想起一个名字:“古蔺？”
“这不可能……”
我翻身下床，推开了房门，只见窗外霞色灿烂，火烧云一路蔓延至天际。哪里有一点药庐后山的影子。
都是梦？我捂住胸口，一时间竟分不出究竟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
“究竟怎么了？”
公孙谕问我。
我摇了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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