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伏在他的怀里，很快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再醒来时，公孙谕已不见了踪影。
司遥倒是蜷缩在角落里睡得香甜，我拍了拍他，他倒显出些不耐烦的样子，连眼睛都不乐意睁开，只对我喷出一道龙息，又歪过头睡了。
我见状便知晓他此刻睡得死，是万万不愿意醒来的，只得一人向洞穴外走去。
外头一片明媚春色，生动绿色在眼前缓缓流淌，期间点缀着无数怒放红花，不知公孙谕在哪寻了这么一处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我四处寻觅公孙谕的踪影，终于在不远处的溪流处发现了他。
公孙谕很快便看见了我，他转头过来，蹲了**，我便跳到了他的掌心，攀着他的手臂一路爬到了青年的怀里。
见他神色淡然，我低头在他身上嗅了嗅，确定没有新的伤口后才略微松了口气。
“这么早便醒了？”青年用指腹揉了揉我的额头，自言自语:“看来伤势还不算太重。”
我目光瞥见了他虎口处的伤口，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摸了摸。
公孙谕愣了愣，又笑道:“无妨，不是什么大事。”
他只要一笑起来便会牵动脸上伤口，显得那蜈蚣般盘踞在他面容上的疤痕愈发狰狞可怖。
我看着看着，便又尝出十分心酸来。
青年只是叹了口气，语锋一转:“以你们狐狸的年纪来说，你是不是还没长大？怎么长得这样小？”
我闻言站了起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只是公孙谕却装作若无其事地捏了捏我的尾巴。
我忍不住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头。
只是顾忌着他伤重，我不敢下手，只是牙齿磨了磨。
青年道:“你现下话都不会讲，如若不是我当初亲眼看到你在我面前化作狐狸，都要担心是不是救错了。”
他笑了会儿，不知想起了什么，面色又渐渐冷凝下来。
“那道士不知是何来历。万闲还在他们手里。”
公孙谕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抿紧了唇，显出一些忧虑。
我扯了扯他的袖口，又指了指他胸口处的血渍，示意他现下并不着急于救万闲一事，应当先养好身体。
青年看着我做完这一系列动作，表情十分微妙。
我怕他看不懂，便直起身子来，用爪子给他比划了一番。
公孙谕沉默片刻，眉头跳了跳:“果然怎么看都只是只普通的狐狸。”
“我们先回去看看司遥如何了。”
等到回到洞穴的时候，司遥还在抱着那块石头睡觉。
如若不是他还有轻微的起伏，看上去简直像个精巧的玉石把件一般。
公孙谕迟疑了下:“昨晚夜色深重我还未看清，司遥是条龙？”
我点了点头，又在沙地上用爪子歪歪扭扭地画了只鸟出来，然后指了指鸟，又指了指自己。
青年思索半晌:“你想吃鸡？”
我想自己应该放弃与公孙谕交流这件事情。
他拿起了那块石头，司遥还紧紧巴在那石头上，青年开始认真端详了起来。
司遥的双眼是闭着的，两条龙须软趴趴地被风吹拂着。从前我没认真看过，这样仔细一看，原来龙也是有眼睫的，并且很细密纤长。
公孙谕看了会，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龙是长这个样子的，和壁画别无二致。”
“只是比我想象中小了些。”
神的寿命太过漫长，故而生长得也极为缓慢。
以青龙族为例，则是需要整整四千年的时间才能勉强称之为“成年”。
不过公孙谕本不是九重天上的，不知晓这些也实属正常。
“饿不饿？”
我听见青年这样问我，摇了摇头。
公孙谕闻言也不再说话，他曲腿靠在石壁上，身上的白衣都叫血渍与灰尘给弄脏了，嘴唇也是极苍白的颜色，青年微微半合着眼。
这副落魄又凄惨的样子，哪里还像我从前见过的清风朗月的公孙谕。
我又禁不住想起了第一次遇见青年的时候，他一袭白衣胜雪，手持十二骨伞，眉眼沉静，连踏在乌黑水洼中，都染不上半点其他颜色。
归根结底，是我害了他。
明知晓天命如此，却依旧不信，满心只以为能反抗，能改变，到头来不过是自己骗自己。
公孙谕又缓缓睁开了眼，他将我捉过去:“也不知道你们狐狸应该吃些什么？不过瞧你模样，应该是不需要吃东西的。”
他将我举到眼前，竟微微一笑:“瞧你这可怜巴巴的眼神，是不是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我被他捏得有些不舒服，开始挣扎起来。
青年见状又把我放了下来，顺了顺我脊背上的毛发。
“我说了无妨，你便不要多想。”
“为何总要弄得我同老头子般絮絮叨叨，反复强调？”
“此事与你无关，不用将责任尽拦于自己身上。”
他顿了顿，而后又说道:“凡世间万物，皆有定数。”
“我公孙谕绝不会命尽于此。”
直至晚上，司遥也没有一点苏醒过来的意思。
我不免开始着急起来，开始在他身旁来回踱步。
公孙谕似乎很疲倦的模样，入夜后便不再如何说话了。
橘红火焰将他眼睛都映得晶亮，夜间的冷风倒灌进来，青年咳嗽起来，他伸手拨了拨柴火。
“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是公孙谕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当时望向我的目光，既柔且深远，像是一潭湖水，清亮得一览无余。
火焰炽热的温度叫我昏昏欲睡，我却并不能明了且知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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