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要看看你个装模作样的假道士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一直沉默不语的万闲却此刻拉住了我，他面上还有青紫淤痕，一双眼睛却沉静得很:“你若想与公孙谕一刀二断，尽可以随意出手。”
我看到他嘴角淤青，眉头狠狠跳了跳:“谁伤的你？”
他只是垂下了眼，淡淡说道:“我们快些走吧，待会人多起来你就更加不好逃走了。”
我看着周遭渐渐聚集起来的人群，揽住了万闲的腰，沉声道:“抓紧。”
直至我用术法到了郊外的一处树林子里，我才将他放了下来。
万闲一落地便脸色苍白地倒下了，我低头一看，发觉自己手臂不知何时都叫鲜血濡湿了。
“你受伤了？”
“嗯。”他只轻轻应了声，便垂下了眼睫:“那白胡子老头往匕首上下了毒。”
他的嘴唇是苍白的，唯有那双眼睛，还在夜里熠熠生辉。
万闲的语气十分平静:“宫翟，我要死了。”
“我带你回药庐。”
我不敢触碰到他的伤口，小心翼翼地将他打横抱起。
万闲往我怀里缩了缩，他似乎很有些倦意，连说话都声音都变得渐渐缥缈起来:“没用的，中箭是几个时辰前的事情了。”
“你来得太晚了。”
我怕他一睡不起，边运起术法边和他说话:“那谣言是你故意放出去的？”
“是，我想要你不得好死。”
我故意反讽他:“可现下要死的人是你。”
他只是笑了笑，轻声说道:“宫翟，你不懂他于我而言是什么。”
“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不要成天胡思乱想。”
万闲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我好困，宫翟。”
“不要睡。”
我能感到他的气息一点点微弱下去，在月辉明亮的夜里，一切都是冰凉的，连同怀里这副身躯，亦开始从温热渐渐变得冰凉起来。
我讨厌一切从我眼前流逝而无法挽回的样子。
也不想看见他毫无声息地死在我的面前。
“你不是想要找我报仇吗？你死了谁替你哥哥报仇？”
他往我怀里缩了缩，却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小声说道:“宫翟……我听见你的心跳声了。”
“你比我想象的……”
“比你想象的还要什么？”
万闲最终只是哼笑了声，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愚不可及。”
“你不该……对敌人如此仁慈。”
我已经看到了药庐的亮光，便对他说道:“万闲，万闲，到了。”
“不要睡着了。”
回答我的，是一片死寂。
万闲再也没有出声。
“公孙谕。”我一脚踢开了大门:“万闲受伤了，快点过来。”
“我看看。”青年疾步走了过来，查看了一番，蹙起眉来:“他中的毒有点棘手，不过还好，你回来的及时，尚存一息。”
“你将他抱到我的房里去。”
公孙谕转身对司遥说道:“我去抓药，你先准备好热水和毛巾，还要一把锋利些的匕首。”
我将万闲抱到了房里，他闭着眼，面若金纸，嘴唇却微微张合，我俯身才听清他是叫一个人的名字。
反复的，忐忑的。
“楼滕。”
“楼滕。”
即便他不说，我也能猜晓出楼滕是那个青年的名字。
正当我不知所措之时，公孙谕走了进来，他看手中还拿了好几个瓷瓶:“你先出去，这里有我与司遥就够了。”
我正起身往外走，他却叫住了我，眼眸沉静。
“宫翟，你不必自责。”
万闲终究是救回来了，只是他原本就身子虚弱，此毒又来得凶猛异常，怕是以后都会落下病根。
公孙谕带着疲色从房里走出来，他在我面前坐下，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才掀起眼帘:“说吧，怎么回事？”
当我一五一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之后，青年的面色渐渐严肃起来。
他沉默良久，才说道:“既然他们已经认定你与万闲是狐妖，那便不会善罢甘休。你口中的道人心狠手辣至此，对万闲一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都能下次毒手，只怕亦非等闲之辈。”
“只是他为何偏生要如此针对你？”
我摇了摇头:“此事我也不清楚，只是他一口咬定我就是那个吸人精血的妖怪，还故意煽动那些村民来捉妖。”
公孙谕沉吟半晌:“只怕明日一早，他们便要寻到药庐里了。按道理说，我们应该连夜启程。”
“只是万闲伤势还不稳定，怕是受不了奔波。无论如何，必须要熬过今夜，等明日再看他伤势是否稳定，才能考虑启程事宜。”
司遥在一旁默默听了半晌，忽然开口说道:“你们是担心那些村民找上山来？”
公孙谕转头看他:“你有办法？”
少年道:“我自然是有办法的。”
青年倒也一点也不怀疑他:“那此事便交由你去处理了。”
“宫翟，你现在去烧些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一身药味，腻死人了。”
见公孙谕往房里走去，我才一把抓住了准备离去的少年的袖口:“你有什么办法？”
司遥被我扯得一个踉跄，语气也有些不好起来:“最起码的障眼法你也不会了吗？他们是普通人，我们是吗？”
我被他说得十分羞愧，偏生还一句话也反驳不了。
多亏了有司遥设下的障眼法，一夜无事。而等到第二日起床时公孙谕也告诉我，万闲的烧已经退了，情况稳定下来，虽然还没有醒过来，但已无大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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