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别人只是这样把一个人的断手“接”回去,她是不信接回去就能好的,但是她刚刚已经见过那明明囫囵被整手截断的手指就在她眼前真真地动弹了。
那“仙师”洗净了手伸了个懒腰,面上戴着的面具于他这些行径而言反而倒不显得打眼了,他像是满不在乎地懒洋洋地重新坐下,面具下露出的下颔线条很秀气,朱唇不点而红,鲜艳得像是某种大而丽艳的花才有的娇艳。
就连他的声音也清脆动人得娇艳欲滴,像滚了明艳漆釉的金珠子,脆脆地落在不可见的盘子上。他瞧着被尽职尽责的随侍拦下的赵钱氏就也笑了。那随侍黑袍红衣,腰挎金刀,面颊白嫩而丰盈,光头,那打扮莫名有几分让赵钱氏想起和尚,但也绝不像是中原的和尚。
她以后就能瞧出这是位“奉丹僧”了,但是现在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那位“仙师”笑盈盈地瞧了眼她,离得近了就也叫她闻见一种若有似无的幽香,那香气幽谧又清冷,恍惚能透出一点不染脂粉的凉意,好像来自哪片竹林月下,不似此间应有。
赵钱氏猛地回神就赶快慌张地说起了自己的儿子,她着实激动,令人热泪盈眶的惊喜也该像那断肢一样死死长回到她身上,但是就像夏日被烤软的暑气,一切又有种蒸腾般扭曲的不实感。
那位仙师倒不倨傲,虽有这样的本事,他给人的感觉却甚至是有点温柔的,一点淡淡的温柔和满不在乎,反而构成了一种超然此外的随性,真像个慈悲却看透生死的仙人一样。
只是赵钱氏却也觉得他身上有一种令人垂涎的感觉,一种让人向往又忍不住信服的感觉,就好像冥冥之中你就知道他说的必然是对的。
一条细细的红蛇从从他袖中爬出,手环似的攀上他细白的手指,蛇信簌簌舔去了误沾的金粉,那三角蛇头的两眼之上恰有小小的两片鳞片突起,就像一对小小的龙角。
青衣人含笑道:“你可以唤我药师。”
三尊座下,豢蛇药师。
那可能该是赵钱氏近些年来最高兴的一日,她得了好消息,许是便能就这样终于治好她的儿子。那一日她难得不俭省地买了好多菜,甚至还跟相熟的屠户买了好大一片猪耳朵给她家男人做下酒菜。
她觉得也是时候犒劳犒劳因着儿子陪她一起过苦日子的男人了,买来的香菜除了拌凉用还有多,她是打算单独再炒一盘的,于是洗的时候满当当地堆了满盆子,泡出来的香菜味儿很重。
这味道她不能说不喜欢,但是喜欢吃是一回事,这么生的味道聚得这么浓就难免让人想起菜市场,或者说那种挤挤攘攘堆着待卖生货的地方,让一天都还没吃什么东西的她有些反胃。
她慌乱地低下头就看见水盆里倒映出的自己的脸,也这时才发现原来她自己也没比那几个婆娘年轻什么,原来她看来竟也是这么老了,为给儿子看病四处奔波也必然是该被磋磨得如此苍老,那发根里的白便是怎样染都藏不了几天,毕竟时如逝水……
她本该有种如释重负得见曙光的喜悦,可是不知为何她只能记得那些一点也都和清幽淡雅靠不上边的香菜味儿,记得那一日她不知怎样滑坐到地上又最终呜呜哭了出来。
那应是喜悦的泪水,可是……
可是至少她还有儿子,一个会变得健康的儿子……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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