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处理鲛胎的洞窟,四周石壁就打磨得用心了些,他们小心避开偶尔行走的侍女,就潜进了一道画似的走廊。只是走廊的门并不讲究什么隐蔽,直接用的是栅栏,让人一眼就能望见里面挂满的爬藤翠叶,还有枯坐在地茫然凝望着屋顶的蝉女。
那些蝉女听见他们的动静也没几个有反应的,就算有,也不过是直勾勾地看向了他们,可那些眼神呆滞,透不出什么,其间氤氲的光像雾,懵懂得无知无觉,她们背上似蝉的翼倒是晶莹剔透。
黑鲛道:“白鲛蠢笨,比起黑鲛的稚儿都不如,可比起这些蝉女,它们倒好歹还能给点反应,不像这些只能摆着看,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
江扬背上的白鲛许是听懂了他话里“白鲛”那两个字,也不知听没听出那话里的好赖,还是误把赖话当作了好话?总之是眼睛一亮,本就一直不愿错眼地盯着对方,此刻闻声,明明苍白着脸色也还硬是兴奋地叽叽叫了起来,探着脖子妄图凑过去,却扯得腰腹的伤口裂开,就把自己疼得立马蜷缩起来,倒也当真是笨得可以。
玉枫林和洛香铃一左一右地瞧着它上赶着热脸去贴那黑鲛的冷屁股,就也两脸对仗地一言难尽。
两旁监牢似的房间里偶尔传出些错杂的蝉翅振动声,李显扬耐不住好奇不自觉贴着边走,试着偷偷看上两眼,却碍于那些蝉女也喜欢贴着阴暗的墙角窝着,于是大多也就看不清什么,只偶尔看到一两个赤身裸体的蝉翼少女蜷在地上,雪白的背上透薄的虫翼簌簌抖动。
不远处的房间夹杂了些哀鸣,或高或低,听的人心下忐忑更生,江扬皱眉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黑鲛倒很直接:“寿命到了。”
一个蝉女突然扑了过来,被铁栅拦住,就两手抓着牢门死命摇得哐当作响,后背的蝉翼震动不停,越来越快得几乎像要能震得飞起来。额上却是涔涔地直冒冷汗,张嘴嘶吼,拢不住的下巴上沾满口涎,表情狰狞而痛苦——
李显扬正对上被骇了一跳,险些摔到地上,却被背着白鲛的江扬抽手扶了一把,后者皱眉看着,抿唇不言,却还是叫那蝉女震得变了神色。
“嗤”的一声,却又好像绵延出无比漫长又短暂的皮肉撕裂声。
那蝉翼抖到最快,却从两翼之间挣裂了带着情事青紫的雪白皮肤,蛾子似的昆虫腹背从她背上拱了出来,粘着血顶着一条没断的长子,扭动着从那人皮里一点点挣出来。
少女的四肢被扭曲地挤到身前,关节相抵,像是生生拗出一朵四瓣的花,小臂直愣愣地杵得都打了横,却在关节上堆出一圈圈的褶子,就像软趴趴脱到一半的衣服,只有内里还余点脆弱的骨架撑着个勉强的轮廓。
直到那舒展开快有人高的“蛾子”或“蝉”或什么长得四不像的鬼东西彻底脱下了这层妖精似的人皮,抖了抖触须和背后的蝉翼,抖下了挂着的碎肉和长子,那皮也就一滩破布似的堆在地上,勉强还有个形状的脑袋从后脑像开翅的瓢虫一样裂开,牵连得一左一右的招子分别都有些脱了框,眼皮各自为政地在痛苦中眨着,很快就咽了气。
玉枫林和李显扬捂着嘴险些没吐出来。
江扬脸色难看地立在那里,背后的白鲛倒似无知无觉,只看着眼前的牢笼里那褪下了皮的大蛾子在地上歇气儿似的趴着,偶尔弹动一下虫腿,慢慢地爬着走。
玉枫林声音扭曲又愤恨,她好像总有用不完的怒气,只是此刻饶且她愤怒到了极点,却也满满夹了挥之不散的迷茫:“这……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安静些。”那黑鲛示意她禁声才漠然道,“这些蝉女靠着体内寄居的蝉才看起来像是长出了翅膀,蝉胎成型,自然也就不需要这些宿主了——”
“你、你说什么?!”玉枫林惊愕得极了,就连江扬也皱死了眉:“你是说这些所谓的蝉女就是往常人体内种上虫子?!”
黑鲛却仿佛思索了一下才否决了这个说法:“不是常人……应该不算是吧?她们也是从化生木里长出来的,像这样的成虫产下卵后,就会被把卵送到负责化生木的那边,之后怎么弄的我虽不清楚,但我的确看到他们从化生木取出来的就是这些蝉女的幼童,她们比白鲛长得还快,不出三两个月就又是一轮。蝉女生蝉,蝉生蝉女,周而复始。”
他看了看面色大概都该归于震愕到失语的几人,倒像是冷漠惯了:“……你们不理解?算了。等你们有时间可以自行去蝉女那边的化生木瞧瞧,就在我们刚才进这廊道前的第二条岔路上。”
江扬掐了掐山根,沉默得久了,也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
喜欢少年行请大家收藏:(m.miaoshuyuanxs.com)少年行妙书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