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来到一条街道的两边谈判。
蔡沭和顾炎武在一个堑壕里，而对面的李自成也担心被打黑枪，一样躲在数名亲卫的保护中。
李自成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道：“王离昌，你们已经撑不了多久，接下来也只是等死。这座城在朕的大军面前撑不住三日，放弃吧！”
“李自成，连条件都不提的投降，你觉得我们会同意吗？”蔡沭没有拒绝，而是故意回答道。
听到不是王离昌而是蔡沭的声音，李自成眉头微皱，但是想到蔡沭虽然傻可身份不一般，便耐着性子道：“既然如此，你说一说想要的条件，只要不是太过分，朕都能答应。不过朕先劝你想想，没有必要为了大明白白去死，它没有对你好到需要你去送命的地步。”
“我的要求很简单，你先给五营兵分土地‥”蔡沭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自成打断道：“蔡沭小子，说话注意一点，朕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管！”
大顺的军制分五营，前、后、左、右、中。
中营为战斗力最强的一营，也是人数最多的，用来维持权威，以前的中营大帅为刘宗敏。
蔡沭所说的五营兵就是李自成的精锐部队，直到现在，李自成仍然没有给他们分田地。
这也是为什么李自成要打断蔡沭的原因，这种话说出来会让大顺军心动摇，甚至发生哗变。
虽然李自成对平民百姓有不纳粮的诺言，甚至把它变成了歌谣故意四处传播，但是这种毫无依据的口号真的能实现吗？谁也不知道。
见身边士兵并没有听出蔡沭话中的意思，李自成松了口气，决定重新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朕给你提一个条件吧！只要你现在投降，襄阳城，我不屠了，但是蔡阳一定要死，而且必须是朕亲手杀。”
在李自成看来，这是一件莫大的恩赐，一个皇帝给凡人的天恩，自己决定不屠襄阳城，蔡沭和襄阳城的几十万百姓和数万守军应该磕头感谢自己。
“你觉得我会同意吗？”蔡沭被气笑了。或许在李自成眼里，他是一个傻子，但是在他眼里，李自成在某些方面，又何尝不是呢？
“蔡沭不要嘴硬，面对现实吧，只要我一声令下，整座襄阳城数十万百姓都要化成灰烬！”
李自成并不认为在现在这种几乎是必死的情况下，蔡沭这种贪生怕死的贵族子弟会以身殉城。
他见多了那种满口道德礼仪，忠君爱国，要以身殉道，关键时候胆小如鼠，磕头求饶的世家子。
“‥‥”顾炎武脸上满是忿怒，起身想要骂人。
但是被眼尖的蔡沭拉住了，这种骂人的活还是不要让未来的大儒去做，自己来就行了。
“李自成，像你现在这种一口一个现实，把杀人当做正当化的家伙我见多了，大家都在做？要面对现实？这些根本不是借口，畜牲就是畜牲！
而且我记得你以前造反的时候不喜欢把现实挂在嘴边，也从不把大明的现实放在眼里，怎么现在进了京师，成了皇帝就开始塑造你的现实了！”
“你这个蠢货，什么都不懂，就只知道搅局！”
李自成闻言眸子瞬间冷了下去，越来越冷，暴虐渐起，恨不得拔出自己的刀蔡沭给活砍了。
此刻在他的眼里，蔡沭就是那种天真无邪的世家子，对于世间疾苦，一点都不知道，只是读多了圣贤书，头脑一热就把圣贤的道理拿出来用，完全不考察实际，喜欢乱窜惹事的热血青年。
就在这时，一边的李岩见事情有些不对劲，拉了拉李自成的衣袖在他耳边低声道：“陛下，可以先口头答应他，糊弄这个傻子，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日后，陛下可以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李自成眉头一皱，目光停留在李岩身上，仅仅思索了一秒钟，就点头道：“行，朕可以答应你的要求分田地，而且绝不会食言。”
“‥‥”察觉到李自成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李岩心头一跳，暗道了一声不妙。
他太着急了，这种话不应该自己开口，应该让田见秀去说，自己怎么这么急呢，这些被盯上了。
“你答应不了我，因为你做不到！”蔡沭叹了一口气，第一次有些无奈的叹息道：“虽然今年初春，你的大顺军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迅速接管了包括山海关在内的黄河流域全部疆土，推翻大明二百七十七年的统治，但是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接着，蔡沭开始站在李自成角度，一字一句的讲述大顺入京城后的变化和这位大顺皇帝的打算。
大明的覆亡除了它的腐败以外，主要原因是战略上两线作战，陷于左支右绌的窘境，造成起义军和满人两大对手力量不断膨胀所至。
如今大顺坐了天下，辽东兴起的满洲贵族建立的清政权就成了大顺政权争夺天下的主要对手，加强针对辽东的防务是新生的大顺政权存亡的关键。
自明中期以后，缙绅势力已经成为社会上举足轻重的力量，能不能争取到他们的支持直接关系到大顺政权在管辖区内的稳定和遏制并随后解决辽东的民族对抗。
因此李自成妥协了。
大顺政权既然继承了明王朝的“遗产”，为了避免重蹈崇祯朝廷的覆辙，只能在最大程度上争取汉族各阶层的支持。
在大量文官武将倒向大顺的情况下，开始在政策上作出重大调整，尽量缩小打击面，由打击官绅地主改为保护他们的利益。
这是一步重新走回历史周期律的死棋，现在开始缩小打击面，若干年后就会变成调转枪头。
现在开始保护官绅地主的利益，若干年后就会任由他们侵犯平民百姓的利益。
或许李自成也能够看得出来自己在走前朝的老路，可是他又不得不走，失败的代价是李自成不愿承受的，谁又能够忍心放下已经到手的九五之位去冒险走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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