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摸到床头柜,小时候他就发现了床头柜后面的秘密。
床头柜正面是白色皮垫子,中间被祥云图案的浮雕分成两段,翻开之后的左边的木板上用刀刻着——“满月的柜子”,像小孩子的笔迹。
右边的木板上也有刻字,字迹比左边整齐,但也很幼稚,歪歪扭扭地写着“清辉的柜子”。
季满月,他母亲的名字。
到了傍晚,楼下忽然变得热闹,有小孩的笑闹声,季弗珍丈夫魏道中把孩子带过来了。大年三十,季昌鸣也回来吃年夜饭,他没看见季何执,到楼上叫他,季何执这才从楼上下来。
地上摆了一圈长长的玩具火车的铁道,火车顶上亮着彩灯,尖叫着朝终点奔去,行至半途,突然半路杀出程咬金,小火车被一脚踢了个底朝天。
魏安和魏宁是龙凤胎,过了春节满六岁,正好是最顽皮的年纪,平时扯着嗓子嚎两声立马一堆人上来围着哄。
两个人本来已经瘪起了嘴,季何执站在他们面前,脸上没有表情。
魏宁最会看人脸色,周围没大人,瘪嘴没用就不瘪了,指着厨房对季何执说:“婆婆做饭,要吃饭了。”
季何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知道我是谁吗?”
魏安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没理季何执的话。魏宁隐约知道季何执是谁,但是他表情太凶,她不敢说。
季何执笑了下:“我是你哥哥。”
他笑起来也很凶,魏宁还是不敢出声,然后她果然听见他凶巴巴地对魏安说:“所以你要是敢哭,我就打烂你屁股。”
看到魏安被吓得躲进了厨房,季何执心情这才好了一点。
吃饭时季何执坐在背靠门的位置,魏安魏宁坐得离季何执老远,季昌鸣和他隔了一个座位,两人没说话。
梅嫦和季弗珍忙了十个菜,圆桌摆满了,梅嫦摘下围裙,看着满桌菜色颇满意,接着让季弗珍分碗筷吃饭。
梅嫦坐在主位,旁边多放了一个空位,是留给去世的丈夫的,季弗珍沿着逆时针分碗,最后手里多了一个,她走到右手边的一个空位旁边,听到梅嫦说:“把碗放回去,过来吃饭吧。”
季弗珍看了眼季何执,后者调整着手上的竹筷握法,没别的反应,倒是季昌鸣问了句:“今年不给姐留碗了?”
“不留了,留了这么多年,看着就想起些伤心事,”梅嫦夹了一筷子冬笋,满桌没动静,她笑道,“大过年的,大家高兴一点,都吃吧。”
饭桌上没人说话,连两个小孩都感觉出气氛不对,不敢大声叫,只敢伸长手臂着菜碟,让妈妈夹菜。
魏姑父是个活络人,给岳母夹完菜,又忙着给大舅子敬酒,想缓和下气氛,他问季昌鸣:“二哥你今年还不带人回家过年?你看妈都等了多久了。”
季昌鸣一口喝完小杯黄酒,比起魏姑父的热情语调,他的回答显得冷淡,只说:“公司太忙了。”
“再忙也不能耽误婚姻大事啊,都老大不小了,你要是真没时间,我局里有几个合适的,”魏姑父又给季昌鸣倒了杯酒,“你抽空出来见个面,就你这条件,她们回头还得请我吃饭。”
季弗珍听见这话不高兴,吊着语气讥讽道:“你要谁请你吃饭呢?”
魏姑父心想坏了,立马亡羊补牢,讨好地笑:“谁请我也不去,我就是打个比方,生什么气嘛。”
梅嫦在一边看笑话:“你心眼这么小,以后要怎么教孩子?”
季弗珍故意冷着脸给小孩喂饭:“你问孩子他爸啊,天天在外面吃饭喝酒,孩子能是我一个人教出来的吗?”
放着满桌的人,季弗珍没把话往下说,魏姑父又好声好气哄了几句,季弗珍脸色逐渐缓和。
这时季昌鸣才说:“不用你们操心,我身边有人,没往家里带,是还没到时候。”
季何执吃着饭,看了他一眼。
话题转到季昌鸣身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打探起情况,梅嫦也多问了几句,她这个儿子这几年回家越来越少,忙得人也见瘦了,三十好几的人了,就是感情上一直没听见风声。
“那孩子多大了?哪的人?”
“比我小几岁,新市的。”
梅嫦点头:“觉得合适就带回家看看,早点结了婚,别成天在外边浪着。”
季昌鸣说是。
“我吃完了。”季何执说了句,放下筷子上了楼。
他坐在床边,看见窗外雪不停地下着。门边传来脚步声,房间里的灯亮了。
季昌鸣很少到这个房间里来,房间里的摆设从来没变过,他停在门口,不想再回忆下去。
他问季何执:“你就是因为他们小年那天不给满月留碗,所以才摆脸色的?”
季何执没回答,望着纷纷扬扬的大雪,他突然觉得一切失去了意义。就算多留一个碗又怎么样,没人会回来吃了。
雪终会在大地上融化,没人愿意一直守着冬天。
季昌鸣终于走进了房间。他抚过干净的梳妆台,然后又拉开衣柜,像是感叹:“都空了。”
她已经离开这么久了,久到痛苦都成为了习惯。
衣柜角落有个干花包,季昌鸣捡起收进了口袋里。
季何执问:“还记得她的样子吗?”
“怎么可能会忘?”
“你会的。”
孟露除夕这天还在新市,她本来可以提前一天走,买不到火车票,汽车也没了,只能联系包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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