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洲同，你来教教她。”她转身叫其他同学替孟露翻译。
教室中间的陈洲同站了起来，他没看她一眼，看着书说：“那段金色的时光如此短暂，却让人难以忘记。”
老师表扬了他，让他坐下，然后对孟露说了一句话，不是责骂，但比直接骂她更让人难受。
老师叹着气对她说：“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知道你以后要变成一个什么人？”
英语老师没让孟露坐下，回到讲台上说那句话还有更好的翻译形式。孟露站了一整节英语课。
人总是在不经意间明白人生的譬喻，正如此时，孟露突然想到那时课上老师讲的翻译，她说“golden time”更好的翻译是流金岁月。
她联想到的“golden”是固体的金子，像金子一样稳固的时间，风吹不动雨打不坏，在岁月里安定如山，就像那时她看着陈洲同的背影，以为自己的心也是这样，不会改变。
但现在，她摊开手掌，掌心里洒满阳光，似乎能轻易抓住，但当你握紧拳头时又是空的。时间像水一样流过她的掌心，它让变化发生，却什么都不留下。
没人能留住那些金色的、流淌着的时间。
街上不乏有搬着椅子晒太阳的老人，孟露像他们一样将自己交给阳光，她在照相馆门口站了很久，逐渐感觉到阳光从她的脸上下移，照热了她的胸膛。她如今应该能回答老师当年的问题了。
她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她依然固执地不愿意否定以前的自己，但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她更好一些。从来不迟到早退，每天上下班记得打卡，她觉得这样够好了。而他永远比她更好一些。
不远处有人伸出只手朝她招了招，季何执站在背光的方向，脸显得有点黑。他朝她走过来，在对她说话，但她听不清他讲了些什么，也许是在抱怨她太慢了。
“你好慢啊。”
等他走近，孟露果然听见他这么说，她有点想笑，开始笑之后就停不下来，季何执站在她对面，等她笑完了才问她：“你在笑什么？”
孟露摇摇头，过了很久才说：“没什么，只是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季何执问她明白了什么，孟露想了很久，不知从何说起。她总是能从季何执身上看到自己以前的影子，也许是因为那个年纪的小孩格外容易怀疑世界，也格外容易陷入一时的情绪，他们以为年轻时的时间是用不完的，她曾经也深信不疑。
她收起多余的情绪笑了笑，换成平常的语气，问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话：“说起来，你小时候打翻掉牛奶会哭吗？”
孟露知道他现在听不进道理，在没有切身时，许多道理只是一个空壳。她不想把这场对话变成让人生厌的大人的忠告。她只希望有天他能想起她的话，然后发现前路多了点亮光——那是段有人走过的路，这就行了。
季何执想了想说：“哭又不一定是为了牛奶，有人在就哭，没人管就懒得哭。”
这话说得孟露不知道怎么接，她索性开门见山地问：“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不要为打翻的牛奶哭泣？”
“知道啊。”季何执表情不冷不热地说着，拿过孟露手里的纸包，倒出了照片。
行了，她没话要讲了，她情绪之下的善意劝说到此为止。随便他现在把牛奶洒得满地都是，那就祝福他以后能拥有一头能为他源源不断产奶的奶牛吧。
孟露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四点多了，去远了来不及，她决定就在附近找个地方请他吃饭。
孟露提议了几个餐馆，季何执兴致缺缺，只顾着看照片，他像是发现了有意思的事物，抽出一张问孟露：“这张能给我吗？”
孟露一看，就是散场时高珠让她回头拍的那张，她头发还乱着，脸上笑容僵得像戴了面具。她不同意，想抢回来，季何执飞快把照片藏到身后。
“你干嘛要拿我照片？”
“谁拿你的照片了？我忘记拍照了，想用这张作纪念，”季何执戳着照片上一点，“我就站在你后面。”
孟露眯着眼睛看到照片里她身后有个人影，隔着不到一臂距离，只有露出了半截肩膀，他望着摄像头的方向，但是正好脸被她站在前面挡住，从身形和校服来看，应该是季何执。
她不懂这样的纪念有什么意义，见季何愿望强烈，大方地把照片给他了。季何执拿到照片很开心，饭也不用她请了，又聊了几句，然后说要赶车回学校，说了句再见，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高珠拿到照片大肆赞扬了自己的摄影技术，她选了两张单人照装进相框放在电脑边上，想起问孟露：“露露，你彩铃铃声挺好听的，那首歌叫什么名字呀？”
孟露奇怪：“我没开通彩铃啊。”
她拿高珠手机打自己电话，接通后果然听到那头在唱歌，一个男声抒情地唱着：“我们的开始，是很长的电影……”
高珠擦着相框玻璃说：“可能是营业厅绑定的套餐业务吧，那些通信运营商就爱做这种事，全都是些霸王条款，等哪天有空了我就去举报他们。”
歌停在了副歌部分，孟露把手机还给高珠，本来想打电话问客服是怎么回事，但歌听起来不错，她想就留着吧，于是没再管这回事。
季何执整个晚上心情都很好，侯昂见他拿着书鬼鬼祟祟，以为他在书里藏了什么好东西，趁下课季何执出去了，跑去翻他的书。
翻到一页，他看见书里夹着一张女人照片，还没等他看清是哪个，季何执回来了。
“你在找什么？”
侯昂灵机一动，早就翻到了另一页，说：“我、我想问你英语来着，这词什么意思？”
季何执目光怀疑地打量他，瞥了眼书：“Golden time.”
侯昂惊掉下巴：“你居然知道？”
季何执推开他坐回椅子上：“我当然知道。”
侯昂想给自己挽回一点颜面：“我知道怎么读，问你什么意思？”
“流金岁月。”
他不解：“什么意思啊？”
“谁让你上课不听了。”
季何执不想再回答这个弱智问题，侯昂感受到季何执对他的无声羞辱，跑回去借了同桌的砖头词典。
“就是正在过去的美好时光嘛，也不知道神气什么。”
他切了声，啪地合上了词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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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了细节，加了一些内容，以后再也不偷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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