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陷入了死寂。
叶归燕终究还是一个不可以提及的名字。
晏迟和晏行屏住呼吸，外面的人不说话，他俩谁都不敢大喘气。
时间久了，投降的还是柳拂衣。
自叶归燕死后，大声斥骂叶殊华的是她，向叶殊华低头的还是她。
柳拂衣忍不住失望，她双手垂了下来:“你看，你又不说话了。”
但她终究只是软弱了这么一瞬。她攥紧了手中的剑，又稍稍松开:“好，我不和你说晏迟的事。那我们之间呢？道侣宴的事你想如何？”
叶殊华道：“这不是初一才说过……”
“是，说过了，你说再缓缓。”柳拂衣摩挲着十杀剑鞘的纹路，“但我今天是来跟你说，取消吧。”
叶殊华懵懂地站在原地，茫然道：“取消什么？”
“道侣宴。你无需装听不懂。”
“不是。”叶殊华回过神来便陷入慌张，竟还泄出了一声笑，“衣衣，我们不开玩笑好吗？”
“你一直在等待我说这句话，为何我真说了你要当做玩笑？”
柳拂衣一句话轻描淡写，叶殊华却是瞳孔都缩小了些许，他抖着嘴唇，说不出半分辩驳之词。
柳拂衣大抵是自以为自己刀枪不入，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可真的说出来后，得到的回应终究让她变了脸色，她翘起的嘴角似笑似哭，双眼恶狠狠闭上，又在下一刻半睁开，她自嘲道：“你看吧，何必要让我揭穿呢？当真，半点体面都不留给我。明明我也是三门之一的门主，可尊严散尽的至始至终只有我一个。”
叶殊华终于把所有的假笑都抛弃，整个人都陷入阴沉之中，他知道外面的传言，但他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来。
柳拂衣继续道：“我以为我可以等你走出来。可你的时间早就停在了叶归燕过世的那一刹那，我想放弃了。我等不来陈王朝被灭或是沈袖清死无葬身之地，也已经考虑过很多次解除婚约的事，如今又有了一次契机让我做决断，过后我也不纠缠了。”
柳拂衣语调平稳，眼睑耷拉下来，遮住了大半的情绪，根本让人猜不透她说这些话的心情。
叶殊华身体摇晃了一下:“再不纠缠是什么意思？”
“事到如此，我都放下了，你再放不下不难看吗？”柳拂衣冷道，“你身上血海深仇不得报，折磨死了你再来折磨我吗？”
叶殊华顿时脸上血色尽褪。
晏迟没有料到这样的结果，目瞪口呆：“怎么办？师娘没了。”
晏行头疼:“他俩是正儿八经的道侣吗？叫什么师娘。”
晏迟替叶殊华委屈，五官皱成一团:“不叫就不叫吧。柳门主说了这么一长串，就是之前能叫以后也叫不了了。”
“但柳门主说的确实是事实。”
晏迟正要附和，晏行又顶着他那张没表情的脸玩笑道：“我看柳门主也不是成心这么说的，很明显她现在更觉得你是她和师父结为道侣的阻碍。”
晏迟：“……”
“你看啊，碰到你的事，他俩就要吵，他们真在一起了，估计要吵得不得安宁。”
晏迟回忆了一遍近一二十年叶殊华与柳拂衣的对话：“……我竟然认为你说的还挺有道理。”
晏行站起来:“你别管有没有道理，我得出去跟柳门主说说。”
晏迟一把抓住晏行衣角:“你没看见柳门主气着吗？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急着找死。”
“去你的。”晏行赶紧解救自己被抓得皱皱巴巴的衣服，“小缺之前发现了你不在云帆门，我还没来得及让她保密，柳门主就发现了。我估计是柳门主留下了什么印记，你一回来她就得到了通知。”
晏迟惊恐道：“什么仇什么怨？我出去一趟要被人这么惦记？柳门主站师父那边，岂不是师父没发现我偷溜也有人告状？”
晏行不理他，啧了一声：“是我大意，本来我可以拦住小缺。说到底，我也是柳门主决意取消道侣宴的引子，原就该去走一趟，替师父说两句。”
“你说得动吗？”
晏行瞥了晏迟一眼：“我敢肯定，说不动，但无论何时还是该试上一试。”他从晏迟的后院离开，先行到云帆门门口候着。
而柳拂衣话也道尽，无可再谈。
临走前她说：“归燕也是偷偷跑出去的，你如果真想关着晏迟，早就可以在结界上动手脚，但凡有人出去你都能察觉道，可你没有这么做。几十年了，也许你自己都在反对自己的行为。”
晏迟抖抖蹲了半天还没有麻的脚，站起身来。
正如柳拂衣所说，晏迟也曾想问师父何故不改造结界，平白给他偷跑的机会，然而，他问不出口。
云帆门的所有问题好似都指向叶殊华的过去。
晏迟偷听过当年云帆门大师姐的几回故事。
叶殊华师姐叶棠身为掌门之女，避世修仙百年，难得出山便偶遇布衣出行的少年天子，再后来，叶棠就成了大陈皇帝的妃子。
彼时大陈臣强君弱，少不得私底下狼狈为奸的腌臜事，没过几年，民不聊生，国师沈袖清拜访叶棠。
叶棠为那皇帝成了第二个百怨丹的牺牲品。
只是叶棠修为算不得高，身死之时，百怨丹未结成，好在人间怨气已收大半，好歹让百姓活了下来。
叶棠留下的儿子被送回了云帆门，被当年的门主改名叶归燕。老门主承受不了老来丧女的打击，历劫失败身陨，再过几年，叶归燕趁叶殊华外出跑出山门死于阴豸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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