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再说话，房间里回荡着模糊的咀嚼声。柯耀阳很快囫囵着结束了自己的饭，从行李箱中拽出衣服，大跨步走进卫生间。
细密的水声从卫生间的磨砂门后传来。黎景仟偷瞄了一眼对面的白乐，听到对方说：“对不起，吓到你了。”
“没有，”他很快回道，“是我忘了关手机声音。”
“我说的不是这个，”白乐勉强笑了一下，“算了，你没在意更好。晚上早点睡，少玩手机，明天要见很多人，可不能带着黑眼圈去。”
——你一说，我觉得我的胃更痛了。
苹果台的综艺向来是万众瞩目的焦点，这年头娱乐媒体的眼线到处都是，再加上节目组的刻意营销，早在一个多月前，慕辰要参加新综艺的消息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黎景仟早就从周觅的口中知道这个消息，却在刷到所谓的“爆料”时依旧心跳一滞，一拿起节目组提前派发的台本就胃痛，食欲不振到周觅差点以为他真的出了什么毛病。
艺人最忌讳生病，毕竟通告不会给你匀出休息的时间。这一点自由职业者都深有体会，一旦脱离了领导分配工作的岗位，事情就永远没有做完的时候。
艺人不可能放假的，曝光度就是生命。
所以哪怕胃再痛，他也得想尽一切办法保持充足的睡眠，想尽一切办法背过手中的台本，想尽一切办法以饱满的状态站在聚光灯下。
他需要对自己负责，需要对一起工作的伙伴——无论是经纪人、助理还是服化道各行各业的工作者负责，需要对屏幕前的粉丝负责。
他必须是优秀的、遵纪守法的、善良又懂事的好孩子。
然而柯耀阳不这么想。
黎景仟早在组合刚成立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因为性格原因无法承担Triangle队长一职的柯耀阳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他就像一枚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带着身边的人一起魂飞魄散，或者像一瓶硫酸，将你一切美好的品质腐蚀得面目全非。
也许他适合做艺人，但绝对不适合做偶像。然而Triangle出道的太早了，在那个时间点上，在这片土地上，偶像和艺人根本没有明确的划分。
特立独行和天资聪颖在柯耀阳身上并存，显得当年只有15岁的他闪闪发光。
如果他的人生能一直停留在15岁，那么他将永远是个“天才”。
可时间不会停下。
15岁的柯耀阳在选秀节目上跳街舞唱摇滚，自己写歌自己谱曲，裹得一身黑再挂上一堆亮晶晶的链子，只有极少数人会觉得“这孩子真奇怪”。20岁的柯耀阳抽烟纹身沉迷于重金属，他依旧在写歌，写着自己甚至是Triangle的歌，却会遭到大批学生家长批判“邪魔歪道”。
他们认为“成年人应该起到良好的带头作用”，认为“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玩这个，就是不务正业”，认为“这种疯子都是瘾君子”，甚至要求“电视台赶紧封杀了这批疯子！”
他们说：“Triangle里有这么一号人物，就像是汤锅里掉了一粒老鼠屎！”
黎景仟觉得难过，既茫然又难过。他可以发誓自己和乐队从未产生过这样的想法，但柯耀阳也是这么想的。
他觉得他和Triangle的表演方式格格不入，在抵达Z市之前，他就已经向周觅表明他“厌倦了再迎合大众，唱小孩子过家家的歌”。
他想要“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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