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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长大(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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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三岁的严修还什么都不懂,但他知道大人们都不喜欢他,有时候就连自己的母亲也会对他恶语相向。经常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一杯冷掉的茶、冬季里劣质的炭火、永远灰蒙蒙的衣料,那个漂亮的女人总是莫名其妙地就崩溃,在打骂完他之后又抱着他道歉。

严修当时还什么都不明白,不明白宫女太监们都不愿意陪他玩,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总是不出现。他人生的这三年里,只看见了这一个女人,算是他的母亲,可他已经不打算原谅她了。

他是皇帝的第二个儿子,但他在三岁那年,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这位哥哥。严慎刚出生,就被人小太子小太子地叫着,他偏爱穿不耐脏的白色,偏偏小孩子正是爱闹的年龄,于是他的衣服基本上每天都要换上两三次,过一个季度的衣服也再也不会穿了。严修的衣服是母亲的贴身宫女缝的,有时候破了个**,也就是拿针线补一补。后来他看见深夜里小宫女把脸凑到昏暗的灯前给他缝衣服,从此也就小心地不再让自己跌倒了。

在见到严慎之前,他还不知道原来有这么好看的衣服,所以就一直盯着严慎的衣服看。严慎被他弄得不好意思,甚至于把外衣脱了,递给他说:“你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严慎当时不知道他是谁,他穿得虽不像小太监,但严慎也没把他往皇子的身份上想。

小孩其实是迷路了。这御花园他第一次来,带着他的奶娘自顾自地玩去了,他也不敢走远,就一直站在原地,等奶娘回来了再一起回去。不巧就遇见了严慎。严慎凑近了他的脸,一双圆圆的眼睛直直地观察着他的灰色瞳孔,惊叹着说:“你的眼睛是灰色的诶……”

严修从小没少因为这双灰色的眼睛而受到嘲笑,当即就把眼睛给捂上了,退后几步。然后就看见了一个白扑扑的小团子失落的表情,但他依旧警惕地盯着他。

严慎挠挠头,最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绣着大荷花的荷包,里面装着不少葵花籽。他抓了一把给严修,算是示好。严修尝了尝,是奶味的。

后来严慎知道了严修是自己的弟弟,那时候严眠还没出生,他只有这一个弟弟,自然经常会来找严修玩。严修的母亲明明不喜欢严慎,但每次见到他总是笑脸相迎,严修很不能理解。

再后来,严眠也长大了,严慎突然想起了自己作为兄长的责任,他的个头比他们高,总是叫他俩小不点,作出一副老先生的样子。有次他还在自己的脸上黏了胡子,据说是从某位老师的胡子上剪下来的。两岁的严眠听不懂他讲的那些之乎者也,憨笑着爬到他身边,一把把那胡子给扯下来了。严慎气得跳脚,说是要严眠罚抄论语十遍。

“可她还不会拿笔呀。”严修说。

严慎对着空气拳打脚踢,直到吃饱了饭,睡了一个午觉后,才消了气。

那时候严修还叫严慎哥哥,身为严修的哥哥,严慎经常组织自己的两个弟弟妹妹去掏鸟蛋,严眠就在树下放哨。以至于那段时间皇宫里基本上听不见鸟叫,严慎掏鸟蛋是为了吃,准备好干柴干草,点燃后再把鸟蛋放进去,所以严修经常吃到半生不熟的鸟蛋,吃完后就拉肚子。而有时候严慎也会挑个形状好看的蛋,捡来孵化,企图孵出一只属于自己的小鸟,但没有一次是成功的。后来他还专门为此沮丧了半天,皇帝知道了,叫人给他买了只三个月大的鸟雀,骗他说蛋孵出来了。严慎趴在桌上盯了这只翠绿色的小鸟半天,问:“小鸟怎么比蛋还大啦?”

那是严慎养的第一只宠物,有了小翠鸟之后,他也不去掏鸟蛋了,皇城里的鸟雀又回来了。许是他的报应,那些鸟经常会用粪便来袭击他,逼得严慎有段时间出门还要打伞。

严修在遇见严慎前,半年里都很少见到皇帝,跟着严慎一起玩之后,基本上每天都会见到那个所谓的父亲。说好的一起去爬假山,严慎不小心跌倒了,只是裤子脏了点,就哭哭啼啼地跑到御书房里找皇帝诉苦,然后讨一个小玩意儿。有次皇帝高兴,把苏东坡的《枯木怪石图》都送给他了,严慎不要,说这画得像一只黑蜗牛。

皇帝见到严慎,总是习惯性地把他搂在怀里,小时候就抱起来,长大了抱不动,就轻柔地摸摸他的头发,问他是不是瘦了。而严修总是站在不远处,毕恭毕敬地对着自己的父亲行礼。因为严慎的缘故,皇帝对严修的态度也好了不少,但从来都没有去见过他的母亲。

严慎的母亲和严修的母亲,这两个女人分别是皇帝最爱的人和最恨的人。严慎的母亲生严慎的时候难产而死,那时候皇帝下令全国守丧,但自己却被一个远道而来的进献的舞姬给下了药,让那个女人怀上了严修。他一直把严修视为一个错误,所以也就加倍地弥补给了严慎。严修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也曾经为了能得到皇帝的喜爱而表现自己。后来他就明白了,其实那只是因为皇帝不愿意憎恶自己,拿他当作一个借口罢了。

但严修从来都没有怪过严慎。一开始他感激严慎,把他当作兄长,严慎也确实在用他那稚嫩的臂膀保护着他。知道他缺衣服,便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送给他,严修发了烧,他就守在病床前,严修一醒来就看见他上一秒还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下一秒就高兴地掉了眼泪,哭着说还以为他醒不过来了。严慎某一天从课本里学到两句话,高兴地指给严修看,说:“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以后我的衣服也是你的衣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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