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慎后知后觉：“哪儿来的碗？”
严修说：“是我的那份。”
严慎沉默了大半天，半不好意思，半别扭着，又因为这不好意思而更加别扭。严修知道他的心思，没提，反而问：“怎么突然想到出来？身边也不多跟几个人，不安全。”
严慎说：“宫里也没安全到哪儿去。”他提的是上次落水那事儿。
这次换严修沉默了。
严慎继续吃汤圆。
严修确实没撒谎，他是偶然看见严慎的，严慎在人群中实在是太显眼了，他想不看见都难。可他看见严慎一直漫无目的地走着，甚至还来不及避开锦衣卫的马匹。他当时想也没想就冲上去了，当抱住那个熟悉的、瘦弱的身体时，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可在看见严慎那张脸时——那张被面具遮住的脸，那紧抿着的嘴唇，他又忽然觉得可笑。他甚至怀疑这是严慎为他做的一个局，但那之后，他感受到严慎的惊惶未定，就知道这是一场意外。
严慎在他怀里的时候，从高高在上的皇帝变成了一个找不到方向的小孩，即使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但他那一瞬间的狼狈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严修几乎有些幸灾乐祸，他想皇帝也有这样落魄的时候，可转眼间，他又痛恨起自己来了。
尚能说他心软的时候他还自信满满地反驳着，说他不会插手严慎的生死，可刚才他又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还叫人认出他的身份。明天京城里就会传遍他为了一个陌生男人毫无体面地冲到街上，甚至还在锦衣卫的马下过了一遭。
而且这还不算，刚才严慎烫着了，他递碗的那一套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朝中再找不出第二人了。
严慎突然说：“吃饱了。”
严修见他只吃了一半，问：“之前吃过饭了？”
严慎嗯了一声，说：“在八仙楼。”
严修却突然放下了所有的顾虑，再加上他也饿了，晚上根本没吃饭，直接就端起严慎没吃完的那碗汤圆吃起来了。他以前也不是没这么干过，但严慎现在被他吓了一跳，咬着嘴唇，只憋出个“脏”的理由来表示抗议。
严慎是爱干净的，这还体现在食物上。他不喜欢吃别人沾过的饭菜，哪怕只是动动筷子。可他明显是拿得多吃得少，经常剩饭，和严修在一起的时候，这剩下来的饭就进了严修的肚子里，他倒不介意这个。
严修飞快地把剩下的几个汤圆吃完了，擦擦嘴。问：“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他想清楚了，和严慎共同生活的那十几年不可能会过去的，他与其去抵制，漠视，倒不如坦然地接受。况且他也看得出来，严慎对那段往事很在乎，那么他为什么不用呢？
他笑着，看着严慎，发自内心的。
这又何尝不能成为他的一张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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