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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慎没有去付书文单独的牢房，而是在审讯室，付书文被带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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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牢里不见天日，一切都蒙上了灰色的尘埃，环境算不上好。听闻皇帝要来，他们连忙打扫了一遍审讯室，保证连一滴血都不让皇帝见着，而严慎坐的那块地方，则是这所大牢里最为干净的地方，连擦都不知道擦了多少遍。可即使是这样，密闭的房间里依然弥漫着血腥味，这是经年累月的结果，一时也抹不掉。
付书文的身上只隐约见得着旧伤的痕迹，结痂了，没有再添新伤，甚至还长了些肉，笑起来的时候挤在颧骨附近，连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看不见了。严慎见他这精神劲儿，哪有半点受虐待的迹象。
付书文人近中年，大腹便便，在官场里混迹了十几年，没什么建树，但左右逢源，凭着这一优点，安安稳稳地坐在扬州知府的位置上，直到现在。
他这样的人，不少，最会巧舌如簧，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都是一群跟在利益后边儿的虫子，等着前边儿的人吃完了，再去吃剩下的。就像蟑螂一样，当看见一只，就意味着还有一窝等着你去发现。严慎不是没想过，付书文最后会牵扯出谁，但没想到会是徐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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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慎问：“你说是徐谓之指使的你，有证据么？”
“徐大人和臣之前有过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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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胡言！”徐遇辙打断他，急切又愤怒，不像是在演戏，更没有心虚。他对严慎说：“皇上，臣的父亲从未和他有过私交，臣愿以性命担保。”
严慎挑眉，问付书文：“书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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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书文大喜，又害怕徐遇辙会反驳，抢着说：“臣的家里保留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在徐大人手里。”
付书文所说的家，是指扬州的府邸，扬州距京城有一段路途，即使明知道他在拖时间，严慎还是让人去找。徐遇辙想阻止，说付书文家里的书信也可以临时伪造，付书文这是在陷害他父亲。
严慎揉着额角，大牢里的血腥味一直让他闷得难受，更何况还一直有一只鬼阴森森地盯着他。——那鬼几乎已经没个人形了，四肢扭曲着，躺在地上，站不起来了，头却固执地转向严慎，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严慎就算想当作没看见，可这地方实在是太小了，总会有那么不经意的一瞥会看见他，然后就会发现原来他一直都在看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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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有够瘆人的。
待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酷刑，严慎不耐烦了，敲了敲椅子，当作是对徐遇辙的警告。他说：“行了，叫人去扬州，找到了书信就带回来。付书文……”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付书文低着头，但严慎肯定他此刻是得意的，胸有成竹的，这又让他有种被戏耍的烦躁，“叫锦衣卫来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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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的北镇抚司，不死也去掉半条命。付书文听到锦衣卫那三个字的时候脸一下就白了，这才抬起头，向严慎求情。严慎踢开他，摆驾回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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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巧，付书文反咬徐谓之的这一天，徐谓之和张淳儒为严慎挑选的妃子也进宫了，这也是严慎答应去见付书文的另一个原因。他实在不想看见她们，他在他父王的后宫里看见过太多——勾心斗角，诬告陷害，那里个藏在衾裘华饰里的龌蹉腌臜甚至害死了他的妹妹，从那以后，他看见那些美丽的女人对他笑，他就心里发毛，想起泡得发肿的妹妹，想起她们巧笑的面容在溺水后的痛苦神态，并且也害怕自己会被这样的一个女人推入水中。他一直迟迟不纳妃，其实是因为他害怕，可这样的原因，又能给谁说？又有哪个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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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慎既委屈又生气，回到宫里，啃了个甜瓜，午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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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傍晚的时候，严慎醒了，大殿内早已燃起干燥而温暖的炉火，而付书文指控徐谓之的事也传得满天飞，看冯瑾那高兴样子就知道了。徐谓之在那之前一声不吭地细数了冯瑾的八宗罪，倘若严慎当时没保下他，冯瑾的头早就挂在城墙上了。即使是狼狈为奸，狼和狈怎么会一样呢？
睡醒后，床铺依然是冷的，手脚冰凉。不管睡前往被子里塞了多少个汤婆子，依旧是这个结局，这让严慎有些心烦。他有些怀念在小豹子怀里睡觉时的感觉了，小豹子瘦了，但肚皮总是柔软的，抚摸着他光亮柔顺的毛发，还能感受到它表皮下的温度。那温度是鲜活的，在他手掌下跳动，任何火炭都比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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