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在这件事情上，先帝不再是一个父亲，而是作为一个皇帝，对自己未来的继承人的一次教导。这份教导的代价太大了，看着妹妹了无生气的脸，在水中泡了一夜，身体惨白得浮肿，那张总是奶声奶气叫着哥哥的嘴巴紧闭着，嘴唇发紫。小孩原本柔软的四肢也僵**，冷得像一个瓷娃娃，顺从地被太监们从水里捞起来，右手还搭下来，惊起一阵水花。
严慎哭着，大叫着，发抖，这些都没能让他的父亲回心转意。他被太监们架着，被固定着头颅，眼睛一刻也不能闭上。
妹妹浑身湿透了，头发里的水不停地滴下来，沿着石砖爬向严慎，他与她距离很近，近得能看见她眼皮下凸起的眼珠，他很怕下一秒妹妹就睁开了眼睛，恨恨地盯着他。
先帝也看着妹妹，最终他叹了口气，蹲在严慎身旁，轻轻地拍着他身体，就像每次哄严慎睡觉一样。先帝说：“你必须习惯，严慎，你是未来的储君。”他循循善诱，声音轻柔了一些，“所有人最终都会离开你，必须是这样，皇帝都是孤家寡人。”严慎流着泪，这时已经没人再强迫他去观看那样恐怖的画面，可是他依然睁着眼，什么也想不了，什么也做不了，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妹妹的尸体。
严慎猛地推开父亲，尖叫着说：“那我不要当皇帝！我不要当皇帝！”
原本按着他的太监们都跪下了，所有人都跪下了，先帝沉默地看着他发脾气。最终，他精疲力尽了，父亲摸着他的头发，轻轻地说：“你会想要的。”他语气笃定，准确得让严慎厌恶。
先帝离开了，妹妹的尸体依旧躺在地上，严慎呆呆地坐在她身旁，那种如坠冰窖的寒冷好像也跟着传递到了他身上。
然后，然后——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严修抱着他，站在了妹妹和他之间。
严慎回过神时，严狄已经离开了。他的手里还拿着装鱼料的盒子，手指指节被风吹得有些僵硬。严慎并不意外会回想起这段往事，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死人，受了很大的刺激，连续好几天都做噩梦。他不再同父亲讲话，而这置气的后果便是被先帝罚抄《资治通鉴》二十遍，其中一大半还是严修帮他抄的。
“扑通——”
严慎松开手中的木盒，它便落入水中。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现在他也不会去恨先帝，当然也谈不上感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评判这段往事。毕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想。
有人在推他，一双手将他推向湖水，他甚至来不及大叫，冰冷的液体就已经将他吞没了。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严慎突然想起了妹妹，她当时肯定很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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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狄：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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