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原!”
陆原扯着傅锐领口把他扑倒在地,像野兽踩着猎物,低垂着头,胸膛随着压抑的呼吸起伏。那个滚到他脚边的凿冰器,握在了他右手上。他转头看了林询一眼,盯着他脖子上的伤口,目光里燃烧着相似的血红。
冰块都融化了,躺在威士忌里的玻璃碴子倒像是一粒粒碎冰。傅锐没挣扎,动了动肩膀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像那个离他动脉几毫米的尖端就是个软刺。
傅锐勾着嘴角,望着陆原慢悠悠道:“没一开始就把你调查清楚,还真是我失策了。没想到你业务范围这么广,连上床也管。怎么,现在连我也要清理掉吗?”
陆原呼吸变重,掐着傅锐的咽喉,把凿冰器攥得更紧。傅锐扭头看向林询,脖子上生生被划出一道狭长的血痕,他笑着感叹道:“连想杀人的样子都像,难怪你喜欢。”
林询坐在沙发椅上,脑中全是嗡嗡作响的杂音,手脚发麻得使不上力气,耳边像是几百个电台同时播放的嘈杂。他又喊了陆原一声,声音像是被剁碎了,嗞嗞作响地往空气里砸。
“陆原,住手……”
林询撑着额头,像是听见了雨声,湿漉黏腻地往他骨头缝里钻,冷得他浑身发僵,连着声音也无比僵硬,他咬牙道:“把它放下。”
陆原慢慢直起上身,但凿冰器抵在傅锐的咽喉上,随着压抑的呼吸微微发抖。他望着林询还在渗血的伤口,沙声道:“他伤了你。”
“我他妈让你把它放下!”
林询歇斯底里地吼一声,像把积蓄许久的力气一下都发泄光了。他哑了嗓子,掐着头发偏过头,慢慢捂上通红的眼睛道:“你走行吗?算我求你,别添乱了。”
陆原听见他嗓音里的哽咽,沉默着松了手。凿冰器滚落到地上,血融进那摊脏污的酒,红得像幅撕裂的画。他撑着膝盖起身,踩过一地狼藉,走到林询面前,刚一伸手就被一巴掌打开。
“你听不懂人话吗?”林询抬头看着陆原,指着门口道,“我说了,走。”
他感觉不到身上那些伤口的疼痛,也感觉不到血的温度。其他不可见的刀刃正在切割他,把他剁得稀碎,在里面搅进漆黑的夜晚,塑造出一个空洞的恶魔。
林询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你都听见了,就是他说的那样。”
陆原低头看他,目光里面像也是有冰化开了,在他低垂的眼里汇集着,几乎就要落下来。他轻轻叫了他一声。
“林询。”
“别叫了,我的名字也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听明白了吗?”林询掐紧手心,死死压着掌心的烫伤,盯着陆原的眼睛,竭力稳着发抖的声音道。
陆原沉默看他一会儿,开口道:“好,我走。”
他抓着林询的手,把他从沙发椅上拽起来。林询还处在痉挛后的手脚麻痹里,几乎是被拖着往外走。陆原头也不回地拉着林询下楼,没有因为他的踉跄停下脚步。
“放手,你放开!”林询挣扎着,但陆原的手铁钳一样卡在他手腕上,他都快听见骨头被挤压的嘎吱响,“你放手!”
他脑子里像有千万颗核弹被引爆,街上的路灯和车辆涂满了炸碎的光晕,刺着他的视网膜,让他犯恶心。而笼罩在肩上的沉沉夜幕,又伸着无数蛇信子,舔他的脚踝,舔他脖颈上的伤,舔他冷汗直流的后背。
一辆车响着喇叭从街对面呼啸而过,刺耳的声音被放大数倍,不断回旋在耳侧,顺着濒临崩溃的神经往他眼睛里钻。
城市的夜晚,人来人往的街道,面孔,光与声音,在污泥一样的他面前,嘈杂又绚烂地爆炸。
“陆原,放手……求你放手。”
从命令到乞求,全不奏效。林询痛苦地吼道:“放开我!”
哪里都好,让他躲一会儿,多狭小都可以,只要有光就行。谁都别靠近,就让他一个人待着。
每个擦肩而过的人的目光,都如芒在背。冷掉的血和汗黏在身上,眼下还沾着泪和烟灰。
像个狼狈的疯子。
而他确实也就是个疯子。
林询浑噩地低语着:“这很难吗,就不能放过我吗?”
“死心吧,这辈子我都不会放手。”
陆原紧抓着林询的手,手心发黏,是汗,是酒,还有慢慢干掉的血。他冷着眼,旁人的异样目光他全视若无睹。
“那分手吧。”
陆原站住了脚步,他回头看向他,林询抬头看着他的脸,像每天他醒来时看见的一样,充满了年轻与蓬勃的朝气,流动着无尽的光与热。就算掺了冰冷,也无比明亮。
而这明亮,让他像个蛆虫一样被暴晒。
林询麻木地笑一声。
“结束吧。我们就这样,结束。你想要什么都拿走,租金不要了,工资给你双倍,你想要,猫也可以带走。银行卡也给你,想取多少取多少,再不够,房子也留给你。”
“我有的,能给的,就只有这些。”林询疲惫笑笑,靠着贴满广告的路灯,像在汲取养分的寄生物。
“都是成年人了,好聚好散吧。”
陆原站在原地,随着林询的沉默,也沉默了一会儿。在手表的秒针转过一轮后,他招手拦下一辆出租。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坐下来好好算一笔账。”陆原平静地看着林询,“用成年人的方式解决完之后,我们就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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