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善推门回了卧室,他的房间窗帘厚重,不开灯便是漆黑一片。
周宛又发了病,分不清现在和从前。她有时候当他是陌生人,有时候当他是宋渊,有时候当他是关涵。她在房间里踱步,问他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偷她的戒指。
“父亲不清白,儿子也不干净。早跟关涵说过不要再带他来家里,他还要请他们过来……”
她焦躁不安地喃喃,又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人。
关善很早就知道自己有个早逝的哥哥,周宛书桌上摆着他的相片,那是他在这个家里所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痕迹之一。周宛对他向来都很不放心,总怕重蹈覆辙。她太过小心翼翼,不允许他做许多事,他便听她的话,不去做那些会令她担忧的事。
以前关善还在这个家的时候,周宛几乎每晚都会来他房间同他说晚安,摸摸他的额头,给他盖好被子,到他十多岁了也是这样。周宛身上的气息令他安心,她走后他总能很快睡着。
关涵说他缺乏男子气概。但为什么依赖不能是男子气概的一种?
父亲认为怯懦的部分,他并不想改。人既然生出柔软温暖的皮肉,那就是让人去柔软温暖地触碰别的人。像母亲一样柔软一点,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好。
关善那时候被保护得太好,待在阳光照耀的地方,就不清楚黑暗里都滋生些什么样的怪物。但在黑暗里待久了,也就能习惯黑暗。
关善望着漆黑一片的卧室,傅锐坐在他书桌上,拨着桌上的地球仪,看着它骨碌碌转动,在它要停下时又伸手拨弄一下。关善进门前就知道他在,死水般恒久不变的气味,散在他房间里烈得很。
关善第一次见傅锐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
那天关善坐在车后座等宋渊取蛋糕,车停在树荫下,春夏交界,闷热只有微风。车里开着空调,他膝盖上摊了本从父亲书架上抽的小说,支着下巴扫着一行行晦涩难懂的文字,抬头被车窗前的脸吓了一跳。路过车边的人对着玻璃挤眉弄眼,年纪和他差不多,下巴尖尖,眼睛乌亮。
关善凑近车窗,正想弹一下玻璃吓他一下,却瞧见他额角有一道小口。他才意识到这个人是在看自己脸上的伤。那人对着车窗玻璃舔了舔手指,抹了额头的口子,顺口抿了手指上的血和伤口,像个小动物般舔伤口。
关善也摸上那道口子,他并不能真正碰到他,却也轻手轻脚,见他没有发觉,大着胆子去碰他的眼睛。
除了在学校,关善很少见到同龄人。关涵偶尔会邀请客人来家里,只有关余叔叔家的小韩年纪和他差不多。小韩比他小一岁,周宛虽说叫他让着弟弟,但私下叮嘱关善不要和小韩走太近,所以他还是没和他太相熟。
小韩和关余并不相像,尤其是眼睛。关余的眼睛很漂亮,小韩没有遗传到那双眼睛,但笑容跟关余很像。关善本来还觉得可惜,现在不那么可惜了。
因为好看的眼睛世上不只有一双。
关善小心翼翼抚摸着那双眼睛,比翻过书页还轻,脑子里转过很多形容,但都不大合适,说是星辰又没有那么明亮,说是清泉也没那么清澈。带一点点刺,有些许光,像是坚韧,又有孤独和软弱。他眨眼,睫毛上还沾着汗和灰。关善忍不住又摸摸他额头的小伤口。
傅锐并不知道这些。
他一直以为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那个傍晚,关善突然冲出来拖着他拼命逃的那天。从没见过的家伙不知从哪儿就冒出来,跑又跑不快,打也打不赢,只会说些莫名其妙的漂亮话。
就像傅锐以为那天关善走后就没有再回来,其实他回来过。
关善回家找人帮忙,但不能找父母或是宋渊,之前虽然用了七七八八的理由搪塞,但周宛已经对他那些总说是不小心磕碰的伤起了疑心。如果让他们知道实情,怕以后都不能再见面。
关善见关余的车停在路口,便绕到后院,果然在后院树上找到了小韩。
“等等你先别拉我……你标记他了?”小韩拍了拍手上的灰皱眉道,“你怎么能由自己高兴就标记别人啊,那不是长大结婚之后才能做的事吗?”
想到学校生理课上说的标记行为,十三岁的少年顿时面红耳赤。
“我没有,我只是咬了……”
“咬了也算啊!你自己是Alpha你不知道吗?”小韩急道,虽然他父母都是Beta,但他听他们提过只存在于Alpha和Omega之间的标记,他们形容那是同喜欢的人才会做的事,那是极珍贵的重要联结,心意相通的证明。
“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
“我没有!”关善向来文文弱弱,突然大吼一声,把小韩吓了一跳。
关善自己也被打乱了步调,低了声语无伦次说着:“我不是随便就……虽然不知道会是这样,但我是认真的。我没有随便就对他做这样的事,我很喜欢他。他这个人总喜欢逞强,说话又不饶人,但其实胆小,走夜路也会怕,他以为我不知道……”
关善开头还有些磕巴,但说到后面越说越快,像是这些话一早写好在他脑中。一句话溜过他舌头,他说出来之后很久才反应过来,卡壳般愣愣看着小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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