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千艾开启了城门所有的阵法后，便开始在城内游走伏击结群行走的魔族。
她路过皇宫的时候，这里因为魔族的入侵，早就已经人去楼空。
宫门前焦土一片，横尸遍野，和别处没有什么不同。
乌鸦在尸体上蹦跳着啄食，死亡与奢华两者结合，形成一种诡异的美感。
她停下了脚步，因为她认出了宫门前依旧跪立着的尸体。
那尸体身上插着不计数的利刃，脖子上有骇人的血洞，直可看到森森白骨，似是抗争到最后，才被活活咬死的。
这尸体有些时日了。
在初千艾靠近他的时候，都可以闻到焦肉和腐肉混杂的臭味。
但她没有躲闪。
她轻轻抱住了那具尸体，开始失声痛哭了起来。
那尸体披散下来的乱发下，是一张依稀还能看出俊逸的脸。他那双总是带着笑的眼睛，如今空洞地注视着他面前的断剑……
那个总是神采奕奕、满嘴俏皮话的青年，如今安静得，让人害怕。
初千艾合上了他的眼睛，重重地在他面前磕了几个响头，才无声地离开。
她在城内游荡了将近四个月。
一路上她随行灭杀魔族，数量多得，她自己都不知道杀了多少个。
她就像一个杀戮机器。
她像是要用无尽的杀戮，来填补她无尽的绝望和空寂。
“她是在惩罚自己。”苏陌云说道，“她怨恨自己的无力和无能，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弥补。”
“是啊，现在的她，只是个一旦战争结束，就会就地散架的傀儡罢了。”
白芷淡淡地接道。
苏陌云却笑说：“那也是个有心的傀儡。”
场景中的初千艾这时正抱着一个孩子从燃烧的房屋中冲出来。
怨恶的火苗将她的皮肤都快舔舐殆尽了。
她咬牙忍着痛，用枪抵住燃烧着砸下来的房梁，滑铲出了火场。
而身后的房屋应声倒塌了下来，成了一堆废墟。
这下，连一直陪伴她征战的枪，她也永远地失去了。
初千艾有些寂寥地看着背后的这堆废墟，淡淡地想道。
这时，孩子的母亲呼唤着孩子的乳名冲了出来。
“小宝！小宝！”
“阿娘！”
孩子听见了母亲的声音，瞬间就哭了出来，从初千艾的怀里挣脱开来，冲他母亲的方向跑去，被他母亲一把抱住。
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刚才在那等危险的情况下被唬住了，这下看到母亲，再加之脱离了危险，瞬间就把情绪发泄了出来。
“臭小子，都和你说了不要乱跑，你是要吓死为娘是吗！”
女子责怪地数落了孩子一顿，但眼角的泪光分明述说着她失而复得的喜悦。
“阿娘，是这个姐姐救了我。”
在母亲怀里哭够了，孩子还是记起了那个抱他出火海的恩人。
女子听了孩子的话，立马站了起来，想向初千艾道谢。但在看到初千艾的脸时，却愣住了。
“姑……姑娘，你的脸……”
不用镜子看初千艾也知道，自己现在脸上的烧伤有多骇人。
身上到处都是疼痛难捱的烧伤，刚才滑铲出火场的时候，扯到了肩膀上的旧伤，伤口又扯开了几分，血肉模糊。
为了不让他人担心，初千艾笑着摆了摆手，道：“不妨事，我擦一擦药就好了。”
但事实上，她哪来的药呢？
城里的药材铺她几乎都转遍了，此时城里没有秩序，像米铺，药铺一类必需品的店面，基本上都被哄抢了个遍，她也没能找到多少有用的药材，偶尔翻出一棵，只能说是她的运气好。
肩上的伤因为药材不够，已经很久没有处理过了，竟隐隐有了腐烂的趋势。
再这样下去，她应该会死于破伤风吧。
“姐姐，你带着红巾，难道是初家军吗？”
初千艾听到孩子的声音，蹲**来，平视着孩子的眼睛，笑着说道：“是啊，姐姐是初家军。”
那些城里家境好些的人几乎都跑到后方避难了，城里和平时比起来冷清了很多，像是一座空城，但还有不少家境贫穷的人跑不了，就留了下来，整天和魔族躲猫猫，在夹缝中生存。
躲过去了还好，躲不过去，便是被咬死，被魔族吃下肚。
而这个孩子，应该就是属于家境不好的那堆人里的，而现在初千艾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保护这些人。
孩子看着初千艾，眼睛里闪着亮光，满满的都是崇拜：“怪不得姐姐这么厉害！姐姐，初家军是保护我们的对吗？”
初千艾点点头：“是啊，我们会一直保护你们的。”
孩子歪歪头，似是有些不解：“那为什么，那些黑乎乎的东西，把我们家变成了这样呢？”
“这……”
“其它的初家军呢？”孩子往她的身后张望了一下，没看到别人，“姐姐，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军队，不是应该有很多很多人吗？
“……”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是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还是，你把他们都抛下了？”
“好了，小宝，别说了！”
女人及时制止了孩子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看到初千艾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握成了一个拳。
额前的头发虽然挡住了眼睛，看不清神情，但是她身上阴沉的气场，却越来越浓烈。吓得她连忙喝住孩子，怕惹怒了眼前这个自称初家军的女孩。
即使她看起来是那么的狼狈不堪。
可孩子没有懂得他家娘亲的良苦用心，反而睁大了眼睛，固执地问道：“为什么不说了？阿娘，我只是想问清楚，你不是说过，初家军只是一群整天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净会说些漂亮的话，做些无谓的牺牲。如果不是他们抵抗的话，魔族也不会见人就杀……”
女人连忙强行捂住了孩子的嘴，抱上他冲着还蹲在地上的初千艾一鞠躬：“对不住，对不住，小孩子乱说话，童言无忌！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说完，就立刻带着孩子跑远了，像是身后的人随时会追上来把他们杀掉似的。
初千艾良久地蹲在原地没有回神。或许连那对母子跑走了也没有察觉。
莽夫……无谓的牺牲？
呵呵。
初千艾自嘲地笑了笑。突然不太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
她疲乏地跌坐到地上，仰着头，什么都不想做，只是酸涩着眼睛却不让眼泪落下来。
她身后燃烧的废墟，又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那是结构坍塌的声音和火苗的炸裂声。
她觉得累了，很累很累。
最终，她只是喃喃地对自己说：“初千艾，初家军的将士，只流血，不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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