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诚连忙又是恭敬一礼却是没急着跟上。
“敢问老人家贵姓。”
“小老儿免贵姓林，是这学堂看门之人，小哥叫我老林头便可。”老头笑呵呵的。
这是老头的自谦，徐诚哪能这样称呼。
“林老，敢问那位老先生尊姓可是姓钱？钱财的钱？”
老林头有些诧异地看着徐诚，不知道这乡下少年为何有此一问，不过随即释然。
“我家先生尊姓乾，乾坤的乾，不知小哥为何有此一问？”
徐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回林老，小子读书不多，认识的字也不多，小子怕将乾先生的尊姓给念错，我闹出笑话不打紧，却是对先生的不敬。”
徐诚说的是实话，虽然他刚才那样问有些丢人，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他怀着一颗赤诚的求学之心前来，不能不懂装懂。
小时候父母给他们说过一字为师的故事，当时徐诚觉得奇怪，也很是不解，教别人一个字就能当老师，这老师当得岂不是太容易了？
但现在他却是隐约能知道一字为师这个故事里的含义。
他从乾先生那里所学不止一字，又学得做人道理，若是连当着自己老师面都不知道老师姓什么，这成何体统，方才他已是失礼之极。
徐诚随着老林头往学堂走，而不是往乾先生的起居之处走，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如今都已经下课放学太阳也已落山。
在学堂外边，徐诚看向他藏身的那颗大槐树，这颗大槐树枝繁叶茂又有边上枝叶遮挡，不像是能看清藏人的样子，即便他藏在树上也只能通过间隙看到学堂里部分情况。
但为何今天中午他却是被乾先生发现，还有种近在咫尺的感觉。
“乾先生，那位小哥已带到。”老林头在学堂门前恭敬行礼说道，然后离开。
乾先生发如霜，面白无须，很是和蔼，穿着一袭月白圆领袍而非儒衫。
此刻乾先生正捧着一卷书津津有味看着，听到老林头的话，乾先生放下手中书卷，面带微笑地看着徐诚。
徐诚立刻上前几步，然后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拜师大礼。
乾先生见徐诚行如此隆重的拜师大礼，脸上不由得微微露出笑容。
徐诚却是打定注意早有预谋，这礼多人不怪，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即便怪他偷学，又不是偷学什么压箱底的绝活，说出来也只是无伤大雅的事，料想他行如此大礼，这和蔼的乾先生也不会说太狠的话。
乾先生若是不答应他提出的旁听请求，他也能有个台阶下，毕竟这人还是要脸的，树还是要皮的。
“学生，徐家湾，徐诚，拜见老师。”徐诚朗声说道。
乾先生淡淡说道:“我既是在等你，你又能来，便无需行此拜师大礼，也无需所谓的台阶，你可以起来。”
徐诚闻言一愣，这乾先生就如同能看到他心思一般，抛开刚才耍小聪明不说，通过今天中午的事，他在心底已经将这位和蔼可敬的老先生当成了自己的老师。
只是他不知道这乾先生为何等他。
徐诚没有起来，恭敬说道：“父母曾经告诉过学生，一字可为师的道理，学生从昨日下午到今日中午，不但从老师这里学到知识还懂得了做人道理，学生已经将先生当成老师。”
乾先生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畅怀哈哈大笑起来。
徐诚听到乾先生畅怀大笑，心中不由得一喜，看来这乾先生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他旁听的事情有望。
笑了一会，乾先生却是突然喟然长叹道：“吾姓乾名无涯，吾却不敢称你的老师，你的老师唯你的父母。”
听到乾先生这样说，徐诚暗道不好，看来乾先生并没有打算原谅他。
恐怕乾先生等会要打他戒尺，以往村上那些贫苦人家小孩偷着去私塾被抓住，那都是得挨私塾先生的一顿戒尺打。
不过徐诚却是不怕，他既然敢来就不怕挨打，他也知道这和蔼的乾老先生肯定不会打他，但他却是难掩心中失落，看来自己以后真的没有旁听的机会了。
“我虽不能做你的老师，却是能做你的先生，一个月的先生，一个月之后我需远行游学。”乾先生看着徐诚微笑说道。
徐诚闻言又是一喜，一个月就一个月，总比被打出去没机会强，他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学生徐诚，谢过老师。”
徐诚连忙叩谢，他终于松了口气，刚才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让他很是煎熬。
见徐诚如此模样，乾先生不由得莞尔：“你这厮倒是皮赖，老师称呼随口就来，有点小机灵，以后你每天晚上来我这读书认字便可，中午无需再爬树。”
徐诚不知道，如果今晚他不来，乾先生明天就会离开，没有乾先生这一个月悉心教导他读书认字，他就很可能读不懂那本破阵子，恐怕也会有性命之忧。
他以为刚才的打架斗殴只不过如同村上小孩间的打闹，而人心险恶，江湖复杂已不是他这个刚从村里出来的懵懂少年所能理解。
当他理解的时候，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少年，或许还是当初那个少年，只不过手里却是提着滴血的剑。
徐诚看到乾先生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他知道即便晚上来了，他也不能呆太晚，以免影响乾先生的休息。
徐诚赶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纸包，里边包着四十文钱，除了母亲给的那三十文钱，这已是他现在能拿出的所有。
他起身双手将红包递到乾先生面前，恭敬说道：“老师，这是学生的一份心意，虽然微薄却是一片真心。”
乾先生没有推迟，接过徐诚递来的红包。
徐诚不由得心里一松，乾先生接他递的红包，让他安心了许多，而他送出的是一份心意，一片真心。
“道不轻传，法不贱卖，唯有一片真心可得，大道之下芸芸众生皆为蝼蚁岂有例外，而这机缘一说又岂有定数？”
乾先生的话语听在徐诚耳中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虽然他能听懂乾先生在说什么，但他似乎又有点听不懂乾先生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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