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李家的饭桌上从没这么安静过，除了偶尔动筷子的声响，静的连彼此的呼吸声也能听见，李伟和父母对面而坐，三个人谁也不理谁，齐晓梅吃得节奏最正常，一口饭跟一口菜，吃完看了看一旁的李建国，冷冷道：“菜咸了？”
“没有啊。”
“没有你光吃饭不吃菜？”语气有点找茬的意思。
“……”李建国默默往碗里夹了一筷子蒜苔。
齐晓梅撇了他一眼，收拾着自己的空碗起身去了厨房，路过连筷子都没动的李伟，看都没看一眼，好似他是空气。
李伟瞟了眼对面的李建国，眼神里满是迷茫。
“不吃给我。”
李伟正在酝酿怎么起个头和爸妈开始谈，被身后突然冒出的冰冷声音吓了一跳。
齐晓梅横眉扫了一眼他面前动都没动的饭，没等他回答，把餐具一收，全拿厨房里倒了。李建国也没敢多事，低头三下五除二吃完碗里的饭，自觉地把餐具剩菜收拾进厨房。他现在看妻子既陌生又熟悉，陌生的是对方这种阴冷暴躁又让人摸不着心思的模样，熟悉的是，都别惹老娘的气质和眼神里的说一不二，像极了年轻时的她。
李清身上也有几分这气质，但只有李建国知道，和当初的齐晓梅还差得很远。
厨房里他试探的问道：“晓梅，这么僵下去也解决不了问题，要不听听他怎么说，说开了才能劝啊。”
“说什么说，要我求着他说？他爱说就说，不说就这么在我面前待着，反正哪也别想去。” 齐晓梅像和水槽里的碗有仇，涮得又响又狠，碗碟磕碰声从厨房传出客厅。
李建国长长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门。
一进客厅就看儿子立在那，直着腰望着自己。
“看你样子…是昨晚没睡？”
李伟缓缓点了点头，“昨晚和田坤通了电话，妈听到了。”
“原来如此…”李建国双手背在身后，朝他走过来，坐下沙发。“田坤现在在哪？”
李建国很纳闷，事情出了好几天了，另一个当事人也该出现了，即使之前李伟有心隐瞒，但昨晚都知道了，今天怎么还没个动静，电话也没一个。看田坤那小子也没那么胆小怕事呀，倒不是希望他掺合，他不出现更好，最好再也不出现，可李建国心里还是升起一股无名火，想到李伟和自己说到那番话，心里隐隐替儿子委屈。
“他不在海阳，前几天开始就不在了。”李伟还站着，固执的眼神像在说，你们谁都别想找他，你们也找不到他。
李建国愣了愣，突然不屑地笑道：“我现在还真没找他的打算，他不在更好，永远不回海阳我能打爆竹谢谢他，我就有点好奇，听你说爱得死去活来，非他不可的闹腾劲儿，怕不是只有你一人这么认为吧？”
“你….”李伟的脸被涨成猪肝色，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厨房的门被人很大力的打开撞在墙上，齐晓梅垮着一张脸走出来，穿过他们进了卧室，房门又被很大力的关上。
“爸，帮我叫妈出来我们谈谈好吗？”李伟绷不住了，在这么压抑的环境下，他一分钟也待不下去，像有把刀架脖子上，砍又不砍，成心想把你吓死。
李建国哼了一声，摇头：“要叫自己叫，是你要谈，不是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吗？缩在后面算什么玩意儿。”
李伟气啊，可他不怪他爸，李建国没在这个时候把另一把刀架他脖子上他已经很感激了，对方说什么他都忍着，全忍着。
站着原地做了个深呼吸，李伟走到齐晓梅卧室门前。
叩叩——
“妈。”他轻轻叫了声，没人应，提高了点嗓门，“妈，你出来，我们谈谈好吗？”
里面有脚步声，李伟继续叫唤着，像往日那样，带着三分娇气七分讨好的语气。
“妈，你别这么不理我啊，有什么气你撒出来，打我骂我都行，我受着，就是别不理我好不好？”这一招放以前百试百灵，可现在明显像过了期，没人稀罕。
李伟已然放下本也没多少的自尊，但里面只回应出悉嗦的脚步声。
李建国看着他，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气，多一分举动也没有，李伟此刻万分想念亲爱的姐姐，什么时候不飞非得今天飞。
“妈，你要不想开门和我谈，我就这么隔着门和你说了，你也听到了我和田坤说的话，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
咔，是快速又带着阵风的开门声。
齐晓梅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站在李伟面前，“要谈是吗？那谈。过来。”说着推开他，往茶几边的单人沙发上一坐，端端正正，架势不像要谈家事，像是要洽谈国家领土问题般严肃慎重。
也没错，在齐晓梅心里，这就是国家领土问题，国家是老李家，领土是那堆叫李伟的土。
李伟不敢坐，走到茶几边，站的老老实实。
“你先说吧，想说什么都可以，我不打断你。” 齐晓梅看了他一眼。
李伟手指交缠，指尖都快抠破了，嘴里半个字都吐不出来，老妈气场太大，他感觉被震出了内伤。
“说啊。” 齐晓梅喝了声。
“妈，让我和田坤在一起吧。”李伟脑子一片空白，反射性地大声应道。
说完就想扇自己一巴掌，这句话在他的腹稿里明明是结束陈词，那些关于田坤的，关于他和田坤的，他选择的心历路程，他的感情宣誓，统统被对面的气场吞噬而尽。他竟然就这么直接说出了一句最挑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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