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
大理寺内,狄仁杰伫立在如镜之墙前,凝视镜中世界。
他的直属长官大理寺卿季康明大人站在他身旁,鬓发斑白,年华垂暮。
季康明非修炼者,心里哀默,他这一生在朝三十年,秉持中庸之道,时时明哲保身,奈何临告老还乡前一年还被迫卷入一场阴谋旋涡。
而台阶下单膝跪着大理寺的其余大小官,寺丞、司直、主簿、还有评事。
“仁杰,你是大理寺的未来,如今大明宫内许多人对你虎视眈眈,你切莫冲动,卷入这场旋涡。”季康明发出一把苍老的声音说。
话毕,季康明迈着老态的步伐,抖着手欲在军令状下签字。
但他的手却被狄仁杰握住,再怎么用力也压不下去。
“沈少卿已经为了此案丢了官职,你这又何苦。”
“大人,没有你,我怀英又怎会有今日,更何况,这是连坐的军令状,你应该知,整个大理寺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了。”
单手阻止季康明,狄仁杰用另一只手拾起毛笔在军令状上签字。
季康明热泪盈眶,叹道:“我大理寺还有何人及狄仁杰大义。”
台阶下单膝跪着的大小官羞愧低头,更有三两几人面面相觑,继而有一人唯唯否否道:“卑职恳请告假。”
“卑职恳请告假...”
“卑职恳请告假...”
有人带头,接着过一半人也要告假,匍匐在地。
季康明火冒三丈,指着这群下属,“你...你们!”
狄仁杰却背对他们,淡然说道:“无妨,近日你们便暂避风波吧。”
话毕,这些人纷纷告退,只留下了寥寥数人。
在静谧的气氛中,大理寺新老一代均凝视如镜之墙。
“若你这次能平安度过,我在告老还乡之前必将助你坐上我的位置。”
“怀英在此谢过大人。”
“仁杰,这么多年了,你唯一的乐趣就是站在这如镜之墙前,老夫很好奇,你究竟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长安城的太平盛世。”
...
而就在这新老一代在如镜之墙前交谈之时,有一人从容不迫,正气凛然,他身高六尺有余,肩膀如若遮天。
他双眼透出视死如归,一字眉呈V字型,一步跨上三个台阶,在军令状狄仁杰签名处一旁,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三个大字赫然在军令状上,“苏根硕。”
正在交谈的两位大人甚至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身后一阵哗然。
而当他们转身之时,除了愕然,还有无穷无尽的无奈、不解、懊恼。
“根硕,你为何?”狄仁杰露出了他这辈子最慌乱的表情。
“大人,你是卑职的恩人,我苏根硕定当誓死相随!”
季康明此时如一座石像,嘴张开很大那种。
狄仁杰心中流泪,满满都是伯仁因他而死的感觉。
最主要的一层是,卧龙可是你二弟啊。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间接连累那位惊才艳艳的爱徒…
季康明回过神来后,牙齿颤抖着说:“根硕啊...狄仁杰是孤儿,孑然一身,不会累及家属,而你...”
“自幼吾父就教育吾等,宁死不屈,死而后已。
石可破也,而不可夺坚;丹可磨也,而不可夺赤。我苏家儿女无贪生怕死之徒!”苏根硕凛凛然道。
......
长安,浮曲水榭,午时。
闻着胭脂味道醒来的苏子昂却发现枕边空荡荡。
依稀记得昨夜,与杨玉环抚琴至丑时结束,杨玉环才依依不舍...那钢琴,接着让几个丫鬟招待他...在一间豪间打了一夜干铺。
而昨夜成就,除了抚腰那瞬,也就只有贴着杨玉环的玉手,教她弹琴。
练了一夜琴,明明过得那么充实,他却觉得那么空虚。
听得他醒来的动静,门口守着的几个丫鬟款步姗姗进来招待他。
能在杨玉环身边当丫鬟的,每一个都是眉清目秀,并且燕瘦环肥均有,种类齐全。
但她们却很严格地与苏子昂保持距离,只给房间的水池加满热水,备好浴巾,盥洗盆等等。
而丫鬟们见苏子昂楞然的样子,频频投来意味深长的笑容。
苏子昂也回以微笑,道理他都懂,哪有做丫鬟的敢抢了自家娘子的男人。
但若有绿茶就好了...
洗漱之后,苏子昂打算离开浮曲水榭,走在院门前时,一个丫鬟却匆匆赶来。
她递给了苏子昂一本册子,柔声道:“苏公子,这是娘子昨夜在公子睡着以后,连夜谱写的琵琶曲,是与公子所作之曲《枫》的琵琶伴奏,娘子托我与公子说,她会在浮曲水榭等公子再来与她一同合奏。”
说完,丫鬟就离去了。
苏子昂翻开了曲谱,见每一页都写满了乐符,还用簪花小楷标注了指法,心下有几分感动,暗下决心,今晚再来浮曲水榭好了。
之后,他回到长乐牌坊处,领回自己租的一匹马,骑着回自己的院子。
让他惊讶的是,当他骑回院子之时,苏跃跃的贴身丫鬟绣儿着急地在门口处等待。
她这几日不是在苏宅帮忙吗?是有什么事找自己?
见绣儿神色慌张的样子,苏子昂率先问:“绣儿,是跃跃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绣儿摇摇头说:“不是,是苏家出事了!”
“出何事了?”苏子昂预感不妙。
“绣儿不清楚,只知道大明宫内有一单案子未破,陛下勒令大理寺出人签下军令状,五日之内必须破案,大郎他签了这份军令状...
如今,苏家来了许多宦官和守卫,若五日之内,大郎破不了案,苏家举家要么贬为奴,要么发配边疆...”
“什么?”苏子昂心中极度愕然,并且一头雾水。
在他的记忆中,似乎最近是有这单案子。
但因为事发在大明宫内,不好妄议,所以大理寺的人都三缄其口,并且负责人也不是狄大人,而是沈少卿,所以他对此案了解甚少。
怎么这单案子会落在根硕这个小小评事身上?
苏子昂牵马掉头,欲离开。
绣儿却阻止他,喊道:“老爷说,二郎你与苏家无血缘关系,并且已经搬出来几年,你现在赶紧逃了,官府的人应该不会追究...”
但苏子昂却没管她,骑着马奔回了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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