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楼后院，密阁。
“道友今日言论，贫道闻所未闻。”黎晖捋了捋胡子，似是还沉浸在方显刚才的理论中，“原以为贫道已经是有所突破，不想已经有人走在更前列。”
方显看了眼桌上的茶，并没有去动，问道：“不知道长邀方某来此，所为何事？”
黎晖看出了方显还有些戒备，但也没点破，只是呵呵一笑：“容贫道先问道友个问题，道友是哪个家族的子弟？”
方显摇摇头：“方某自幼被遗弃，幸得恩师抚养成人。恩师也只是一介散修，并不属于任何家族。”
这是和梁半仙商量好的设定。
黎晖了然，叹了口气：“道友可知，今日你的言论，会惹怒修士家族？散修势单力薄，面对这些家族，难免力不从心。”
方显一怔，细细思考起来，明白来黎晖所说。
修士家族本就尊崇“血统论”，以此彰显大家族的尊贵，形成大家族修士-凡人家庭修士-凡人的等级序列。
如今方显将遗传规律的理论当众宣扬，将灵根归为如同单眼皮双眼皮一类的特征，无疑是否认了修士家族建立起来的等级序列。
但是，黎晖今日论道，即使没有方显，粗糙一些的理论不也一样会传播开来？
只是，得罪修士家族的，就是黎晖，或者说是应天楼，而非方显。
这么说来，黎晖找自己单独谈话的目的，方显也就猜到了一些。
应天楼想要拉拢他。
“道长不必担心。今日话已出口无法回头，方某也不后悔。”方显语气坚定：“若是有人认为方某所言谬误，方某欢迎任何人指正。但如果只是为了利益，而要抹除真相，方某自己会接下。”
这是婉拒了。
黎晖沉默了片刻后，问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道友如果遇到麻烦解决不了，可来应天楼。这是黎某的腰牌。”
说着，黎晖将一块腰牌按在桌面上，缓缓推到了方显面前。
“如此，多谢道长。”
方显离开了应天楼后，黎晖轻轻地用手指敲击桌面，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后，他站起身来，走到密阁一面书架前，以一重三轻一重的力度，拍了一块木板五下。
书架的一格缓缓伸出，出现了一块金色水晶。
以真元激活后，黎晖对着水晶说道：“代号晨曦，有事禀报。应天楼论道，原计划由我开启第一步，诱导散修怀疑血统论，但出现意外。详细状况如下……”
此时，方显已经与在外等候的苟诗诗和徐星齐汇合，离开应天楼百米开外了。
苟诗诗好奇地问了句：“方显，刚才黎道长和你谈什么了？”
“反正不是谈恋爱。”方显不正不经地回了句。
“……”
回过头看了一眼应天楼，直觉告诉方显，这座奢华的饭馆，背后隐藏着巨大的漩涡。
自己欠缺考虑，将遗传定律当众说出，已经是既定事实无法改变。
虽然会得罪修士家族，但麻烦应该不会太大，兵来将挡就是。
可如果接受了黎晖抛出的橄榄枝，加入这不知是何背景、有何目的的应天楼，恐怕日后会卷入到无穷无尽的纷争之中。
没想到，只是吃个饭，先得罪了方家，而后引起了应天楼的注意。
看来，得尽快到布离山苟家，找到苟诗诗的堂姐打听虚幻之水和月色精粹的消息，然后尽快离开清河城。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上布离山？”方显问道。
徐星齐道：“我已经向家族报告了情况，估计明天就有消息了。今晚只能委屈前辈先暂住在苟家名下的客栈了。”
一行三人很快找到了位于清河城南面的客栈。
有徐星齐打点，三人顺利地入住客栈上房天字一号、二号和三号。
闲来无事，三人该修仙的修仙，该练功的练功。
月升日落，时至夜晚。
今日方显的那番言论，在整个清河城不胫而走，再由通过各种途径传至大周各地。
当然了，能够知晓这一消息的，大多是修士家族或门派等大势力，凡人和绝大部分散修，都还蒙在鼓里。
一些知道消息的散修，也清楚什么是该说的，得知了消息也决定先观望。
至于一些兴冲冲到处说的铁头娃，大势力自有手段压下来。
这一事件，似乎就要这么平息下来。
大周皇宫，琼玉殿。
一个装着红茶的杯子里，被加入了鲜牛奶、砂糖。
显然，这是奶茶的最简单做法。
大周皇帝端起了茶杯，才喝了一小口，就听到老太监杜士诚请求觐见的声音。
“宣。”
只有一个字，声音并不大，却一丝不减弱地传到了殿外。
杜士诚走了进来，向大周皇帝禀报：“陛下，晨曦传来密报，各地的探子也陆续传来相关的情报。老奴已经整理完毕，请陛下过目。”
说着，杜士诚弯着腰，小步缓缓走上前，将整理好的情报奏折放在了桌上，然后恭恭敬敬地倒退着，站在了一旁，等候皇帝的旨意。
出乎杜士诚预料的是，皇帝阅罢，并未下达任何命令，只是说了句：“朕已阅。”
杜士诚一愣，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
皇帝看出了他的心思，道：“小杜子，你是不是觉得，朕应该下令，将那所谓‘遗传定律’的理论，翻到台面上来，以此挑动散修与修士家族的矛盾？”
杜士诚惶恐道：“老奴不敢！”
“无妨。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也是在为朕分忧，不必如此唯唯诺诺。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皇帝顿了顿，喝下一口奶茶，继续道：“告诉晨曦，此人有大用，只需交好，但不必在暗中使手段。另外，那些传播消息的散修，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杜士诚心中有所猜测，但不敢随意妄为，便回道：“老奴知道。老奴这就让探子暗中救下这些散修，想办法吸纳，为大周所用。”
“嗯。”皇帝又喝了口奶茶，在杜士诚领命要退下时，又说了一句：“小杜子，以后不必在朕面前这么多小心思。朕，不是暴君，也不是昏君。”
杜士诚心中一凛，连连称是。
等杜士诚离开后，皇帝将奶茶一饮而尽，语气间有些落寞：“坐在这龙椅之上，何来可交心之人？小杜子，终究也是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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