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空中俯视,沐家寨呈不规则的“井”字形,从寨子中心处拉出横竖四条主路,数百户人家便沿着道路两边修建房屋,颇有条理。
若非房屋都是由竹木建成,比较简陋,这里倒更像是一座山外的小镇。
据说百余年前,中原有一户姓沐的人家,因避祸而举族迁徙到此,建立山寨,至今寨子中仍有接近半数的居民姓沐,寨主也向来由沐氏族长担任。
也不知沐家祖上积了什么德,历代寨主都非庸碌之辈,不仅处事公正,对外姓人家也能欣然接纳,所以山寨逐渐兴旺起来。
阿乐在寨中生活了十几年,自然对道路极熟,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三人便来到“井”字中心。
这里是山寨中唯一的“豪华建筑”,几间水磨青砖对缝瓦房背北面南而建,中间最大的一间便是议事厅。
两人走进屋内,见房间四周点着十余个火把,将厅堂上照得明晃晃的,堂上摆着一把四出头的草花梨椅,却无人坐。
堂下站着几条汉子,中间那名青年约摸二十来岁,身材高挑,剑眉星目,正是少寨主沐云。
苏乐和小七过去恭敬施礼道:“见过少寨主。”
沐云点点头,和蔼地说:“你二人受惊了,可有受伤?”
两人皆是摇头,苏乐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问:“谢少寨主关心,我等并无受伤——不知达叔……”
沐云不答,看了两人几眼,反问道:“可否将当时情形给吾等说说?”
小七嘴快,把知道的一古脑儿倒得干干净净,其实先前他逃回寨中求救时就已经说过一次,此刻不过是讲得更加详细而已。
苏乐见众人目光望向自己,便简明地叙述了后面发生的事情,末了又道:“若非情况已经十分危急,黑妮决不会轻易狂吠。”
沐云听后,与众人对视一眼,见他们并无异议,才叹口气道:“你说得不错,我们在那颗大树下找到了达叔的残骸……和他的猎犬在一处。”
他说完这句话后,房间内鸦雀无声。
苏乐艰难地抬起头,涩声道:“残骸?”
沐云咬牙答道:“对,青竹寨的恶贼带走了他的头颅!”
他眼中涌出怒火:“吾早晚要向他们讨还这笔血债!”
青竹寨中多是生蛮,还保留着祖上狩猎时的习俗,杀死强大对手后,往往砍下他们的头颅,挂在寨中图腾柱上,一为祭祀先祖,二是夸耀武功。
众人纷纷大声附和,性子急的当下便要去邀人,叫嚷着必须给对方来个狠的!
沐云拍拍少年肩膀道:“今日你们也累了,先回去歇息,有事明日再说。”
苏乐谢过沐云,拉着已经泪流满面的小七告退。
两人浑浑噩噩地出了议事厅,小七捶胸大哭道:“达叔就这么去了?我不信!”
他哭得浑身颤抖,慢慢瘫坐到地上,双手捂脸,泪水从他指缝间渗出,一粒粒滴进泥土里……
晚风习习,苏乐慢慢向自家竹楼走去。
将哭到失声的小七送回家后,他曾来到达叔所住的竹楼附近,远远地望上一眼,立刻便丧失了过去的勇气。
达叔是山寨中出了名的好猎手,人缘又佳,此时他家的竹楼前早已围满了人。
一口黑漆木棺摆在门口,还未钉上棺盖,山中风俗,遭遇横死的人是不能进入屋内的,而且明日一早就必须出殡。
有位浑身缟素的年轻妇人直着眼睛立在木棺前,一大一小两个孩童抱着她的腿痛哭。
那妇人呆呆地站了片刻,在亲友的哭嚎声中,从怀里摸出把剪子,当着众人,“咔嚓”一声就铰掉了自己的头发!
苏乐不忍再看,逃跑似地离开了那里。
拖着双腿回到自家竹楼前,少年发现楼下厅房并未关严,从门缝里面隐隐透出昏暗的灯光。
他想了想,上前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房屋中央是一处火塘,上方吊着口表面满是油渍的铁锅,火塘里还未熄火,用木炭捂着。
山中竹楼,往往只有两到三层,底层架空或者用作厨房、接待客人等,一家老小都居住在上层,以防蛇虫,如果豢养有牲畜,则会在竹楼旁边搭建几处简易的窝棚。
一个健壮的身影盘坐在火塘前,正低头用刀削着什么。
少年走过去,轻声道:“阿爹。”
那人头也不抬道:“锅里还焖有些米饭。”
苏乐一怔,这才发觉自己早已经饥肠辘辘。
他走上前盘膝坐下,用火拨子捅开木炭,火苗逐渐大起来,照亮了对面那张满是皱纹和疤痕的脸。
阿爹姓许名荣,外表远老于实际的年龄,才刚四十出头,看上去就像是年过五旬,原本也是山寨中好勇斗狠的角色,前几年在一次捕猎中伤了腰脊,虽然抢回性命,但却始终难以痊愈,从此便很少出门。
他手里拿着一块黄杨木,似乎是在雕刻物件,见少年看着自己,便扬扬手道:“我和你达叔相识一场,总得让他完完整整地走,明早出殡前你去把这个放进他棺里。”
“……您都知道了?”
“山里讨生活的,有几个能得善终?我们当初那批人,死的死、残的残,今日又少了一个。”
阿爹手中不停,语气却平静得犹如诉说家常。
“那就这么算了?”
“算了?”
许荣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嗤笑:“他们杀沐家寨的人,我们何尝不是一样?你达叔手里攥着好几条人命,早就够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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